第38章 第038章闻噩耗 (第2/2页)
宗不器道:“请陛下明示。”
纪明昭撇了撇嘴,似乎觉得眼前的年轻人稍显无趣,却仍旧兴致不减:“北羌国主致书,提出以银二十万两,绢十万两赎回忽尔答木,如今羌世子已在来启的路上了。”
宗不器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羌皇愿以重金换战俘,多半是看在那位北羌大元帅忽尔捷的面子上,素闻忽尔捷深受羌皇宠信,如今看来不假。
“恭喜陛下。”
纪明昭笑了。笑得意气风发,又不失天/朝大国帝王至尊的涵养:“卿一路辛苦,稍后先回府休息,待歇息好了,关于北境战事详情,朕还有几处细节要问。邹卿,”视线转向一旁,“给咱们这位新任副指挥使放几天假,不急着上任。”
宗不器微微抬眼,见左侧一位身穿紫色官袍,身形微胖,小眼宽脸的臣子上前一步,拱手道:“是,陛下,老臣也是这样打算的。陛下慧眼识人,方有勇毅候忠君报国,如此良将贤才,臣可得替陛下守好了,公事不忙着交接,先好好休养一番才是。”
这位权倾朝野的邹太尉,花甲之年,丝毫没有军伍之气,单看面庞,倒比云学林还要亲和两分,然而这番话却令宗不器心生不适。邹太尉可顾不上他的心情,只看永康帝眼角的褶子又深了几分,便知这些话说得颇合圣心,那就够了。
永康帝喝了口茶,扫了一眼右侧恭立的诸皇子,又道:“承嗣近来办事越发长进了,承望要多向你皇兄学习,年纪不小了,政事也上上心。”忽而想到什么,眉心微蹙,“那忽尔答木在哪?”
纪承嗣道:“回父皇,在宫门候着,要传他进来吗?”
纪明昭想了想:“罢了,败军之将,何必见天颜。待他主子到了一起见吧,承望,”眼皮撩到二皇子,“如何安置忽尔答木,着兵部和礼部拟出个章程来,这件事你来办。”
区区一个俘虏,也要他来安置,真正要紧的差事却从来想不到他。二皇子垂眸,敛去阴鸷神色,平静道:“是,父皇。”
“嗯。都散了吧,宗卿也回府歇息,”看着宗不器,话头一转,“朕忽然想起来,你如今仍住在云府,可是?”
“是。”
“唔……”纪明昭沉吟片刻,“你有官职爵位在身,不宜再挤在太傅府凑合。前虎威将军有一座三进宅院,朕记得离云府不远,赏你了。”
宗不器拱手道:“臣在云府住惯了,也不觉得凑合,陛下厚爱,臣愧不敢受。”
纪明昭皱眉,不知想起了什么,面色微微不悦:“朕赏你了就是你的,没什么不敢受的,下去吧。”
和颜悦色转瞬之间变作疾言厉色,这就是捉摸不透的帝王心。
宗不器不再推辞,躬身退出了晖庆殿。
时已至正午,方进冬月的天气微寒,与坎州相比却算不得冷。
宗不器快步走出宣德门,戚小风正牵马等在宫门外,见他出来忙走上前行礼:“将军,”缰绳递给宗不器,“咱们去哪?”
“回府。”
戚小风跟在宗不器身后翻身上马,坊市繁华令他目不暇接,不由脱口道:“上京城真好看。”
宗不器转头道:“回头让府里小厮带你转转。”
二人拍马起行,刚奔出不远,见一辆青棚马车迎面行来,驾车的人是……顺子。
顺子看到宗不器,眼睛一亮,“吁”一声勒停马,跳下车辕,快步走到宗不器身侧道:“少爷,大人让小的来接你。”
宗不器点点头,问:“府中一切可好?”
“还好……就是小姐她……”
顺子面色有异,宗不器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小姐怎么了?”
“小姐摔伤了,此刻昏迷不醒,大人……”
宗不器神色一凛,扬鞭狠狠抽在马臀上,顷刻就跃出了数丈之距,径直朝新昌坊的方向疾驰而去。
云府,锦辉阁。
云筝闭着眼睛躺在内室床上,额角红了一大块,已抹了伤药,血迹还是不停渗出来,将药粉糊成一团。右侧脚踝肿得老高,绑着厚厚的绷带,小腿以竹片夹板固定住。
采薇红着眼眶坐在床边,不住地抹眼泪。
今日她追出琼玉楼时,那灰衣男子已不见踪影。采薇虽心中慌乱,却直觉那人不是坏人,于是匆匆赶回云府,云筝果然已被送回了府中。
云学林忙去宫中求了骨科圣手张春来,张太医诊治后道,云筝的脚踝软骨严重挫伤,小腿也有多处擦伤,昏迷不醒,多半是因为撞到了头,还要再观察看看。
云学林在府中安顿好了张太医,回到锦辉阁,心下焦急,却毫无办法,只好在外间不停地踱步。
采薇从内室出来,垂首道:“云伯父,是我没照顾好云筝,对不起。”
云学林摇了摇头:“贤侄女,这怎能怪你,筝儿受伤是意外,你不必自责。今日家中糟乱,不能留你用饭了,你先回府歇息,待筝儿醒过来,伯父差人去告诉你。”
采薇看了看内室,虽有心留下来陪云筝,却怕自己在此帮不到忙,反而添乱,便点了点头,辞别出去。
云筝这一出事,云学林有些六神无主了,忽然想到厨下还在熬着药,便想着去看看,对,吃了药就会好。
忧心忡忡地走出锦辉阁,正低头沉思,忽听一人道:“叔父。”
云学林猛抬头,见对面之人一身玄甲,英武挺拔,个头已比自己高了,不由心下宽慰,拍了拍他的肩道:“回来就好,这一路……”
“叔父,云筝呢?”宗不器打断他的话,“她怎么样?”
云学林叹了口气:“从楼梯上摔下来,腿受伤了,还在昏睡,你去看看她吧,我去厨下看看药。”
宗不器点点头,快步走进阁中。
待迈进内室,看见了床上那个细瘦的小身影,才后知后觉地有了几分近乡情怯之感。
慢慢踱到床边坐下,一时之间,长久压抑的思念,乍闻噩耗的担忧,久别重逢的无措齐齐涌上心头,定定看着那张熟悉中又带着几分陌生的小脸,所有情绪都转化为尘埃落定的踏实。
无论如何,他回来了,她就在眼前。
无论如何,伤总会好的,她总会醒的。
宗不器蹲下身,手指一寸寸抚过她的脸颊,轻声道:“蛮蛮,哥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