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坟地乌鸦 (第2/2页)
我就知道你哪怕自己再苦点,也要让旭川上学的,旭川遇上了个好哥啊!”
“是遇上你和八爷,遇上了个好时代,真是让你们费心了。那什么时候去竹茬沟割擅条去?”
“家里谁有空就去割吧,这屋顶几年没上人了,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擅条到底要用多少,现在还没个数,你先割,后边我们叫几个人往回拉,也不要割太多,你这人我知道,实诚。”蔺德厚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一直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他健壮的身体像一头大犏牛,心却柔软的像丝棉,浓眉下的那双眼睛清澈的像响河子的水,只有在马背上拿起套马杆的时候,眼睛里会涌出和狼一样的光。
这场意外就出在竹茬沟里。这天,李旭亮去山上清点畜群,他父亲因为记挂割擅条的事,怕延误修房的工程,就一个人拿着镰刀,去竹茬沟里割毛竹。本身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人又是个干起活来不要命的主,结果从早晨一直干到晌午,看看也该回家吃饭了,一直腰,一抬头,一阵眩晕,人就从半坡滚到沟底,一口气就没有再上来,浑身被竹茬插满了孔,血淋淋,像从血水里浸过一样。
李旭川看着父亲的棺柩缓缓落入了土中,像是压在了他的胸口,乌鸦的眼睛和大哥的眼睛像一根根竹子,在他的身上扎出了许多血孔,他哭喊着,颤抖着,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隐隐约约听见有人一直喊:“旭川——旭川——”有母亲的,有三哥的,有妹妹的,还有父亲的。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屋里站满了人,母亲抱着他在哭,他想他应该是死了。
蔺家台子从祖辈起就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不管是李家还是蔺家,只要是丧事,“一七”不过全村人都要禁动土木。因此,修缮学堂的事也就停了,直等到李旭川父亲“一七”过后,李启父子又开始上屋添新泥加檀条,补瓦,改门换窗。略约半月左右,学堂修好了。旧瓦里掺着新瓦,像衣裤上的补丁,不受看但结实,两间教室里摆着几张高低不一,大小不等的桌椅,像响水河滩里凸凹不平的石块,透着不屈,也埋藏着沉重。
学堂旁的那棵桃树花开正盛,一阵一阵的清香追着蜜蜂,飞过屋顶,飞向蓝天,飞向草原。也飞到了蔺八爷的屋里,蔺八爷知道该去请曹老先生了。这天吃完早饭,蔺八爷对蔺德厚说:“借上你二叔的“白蹄乌”到六八图走一趟吧!”。“白蹄乌”是一匹有四只白蹄的纯黑色马,走起来如风,跑起来如箭,是大庄草原上的名马,听说和唐太宗李世民“昭陵六骏”之一的“白蹄乌”为同一血统。
“二叔肯借吗?那可是他的宝贝。”
“会!只有王的马才能带着我们走出这穷山僻壤。”
蔺德厚骑着枣红马,牵着“白蹄乌”,跨过固城河,来到了礼县六八图。相传六八图是秦人祭祀的地方,流传着许多关于秦都邑及平民百姓的故事。这或许就是曹老先生对蔺家台子也感兴趣的根本原因吧!
曹老先生的住处并不难找,在六八图全村的瓦房里找一处茅草房和在蔺家台子全村的茅草房里找一间瓦房一样容易。不同的是曹老先生的茅草房里面放满了书,曹老先生小而且瘦,戴一顶八角帽,穿一袭青布长衫,小眼睛下长着一只鹰鼻,薄薄的嘴唇总是使着劲,透着固执,也透着亲善。
蔺德厚说明了来意,也递上老父亲的书信。曹老先生看过书信后,摇着头、捋着胡顺对蔺德厚说:“吾本有秀才之运,奈何世有多变,怀才不遇已三十余载,达观物外之物之境界,只思身后之身。然古语曰:“知己难求”,今得蔺老赏识,可见吾之命数未尽,也罢,不才既受命于危难之际,当鞠躬尽瘁,倾所学,兴文脉。”
蔺德厚听这曹老先生一通话,一句也没有听懂,又不敢乱说,只好低着头,双手抱拳,一个劲在那里点头。曹老先生看了,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大声道:“尔为村长尚未开化如此,吾之任,重矣!”说罢拿出一个布袋收拾东西。
蔺德厚这才知道这老先生是答应了,赶紧把老先生的书和被褥子搬到马背上,曹老先生收拾整理一番,走出柴门,看见了门外的“白蹄乌”一脸惊讶地说:“昭陵六骏——白蹄乌?蔺家台子真乃王侯之地,未来可期啊!”然后跨鞍上马,随着蔺德厚来到了蔺家台子。
曹老先生到来的第二天,蔺德厚组织村民进行了一个简单的开堂典礼,杨镇政府也派来了一位分管教育的干部,算是支持。
学堂终于开开了,正是春光明媚时节,马骡牛羊踩着春风,走向田野,忙碌的春种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