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自首(上) (第2/2页)
“你,芬恩……嗷,八个?”
芬恩像是刚缓过神:“咱们都在里边,那镇子万一……”他顿住,意识到这是个蠢问题。
连军营的安危也没人管,小镇的门谁在乎呢?倒不如说,外面无人知晓这穷地方,内部村民们互通有无,安逸得很。只不过是洛克爵士需要给他们安排活,让他们轮换值守罢了。
其它人也不说话,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地主家傻儿子。
“好吧。”皮耶拉叹口气,“既然他俩没醉,那怎么没拦住这小子?”
那孩子不安地盯着地面,只是重复:“我是来自首的,大人。我听说军官大人在这。”
芬恩注意到对方的视线。他低头看自己的银白长靴,精致、锃亮,光华四射。
家族教养让他在纠结思考之余,习惯性地处理了昨夜沾染的泥污。
男孩头发乱糟糟的,脸庞灰土,穿着洗的发白的布衣。他垂着头,像被恶狼环伺的羔羊。
芬恩第一时间联想到村民和那群恶徒。他们害怕了,叫这孩子顶罪?他摇摇头,不可能。宛如儿戏。
芬恩努力让自己冷静,尽可能温柔地说:“别怕,孩子。我们是德玛西亚的军人,我们会帮助你。”
男孩稍微抬起点头,目光一触即溃。睫毛下闪烁的眼神像是受惊的小鹿。“是,大人。”
他顿了顿,努力提起勇气,“大人,我得病了。”
士兵们立即叫起来:“快点滚,这鬼地方真是什么都有!真应该叫军团全清剿了,你这杂种!还是要我拿刀给你放点血?”
泰勒阴沉着脸,起身就是一拳头:“疟疾?还是黑死病?得了病赶紧在这该死的村子挖个坑埋了,传染他们去。别来恶心我们。”
男孩警惕地跳开,他弓起身子,扶住墙。动作很熟练,只是哨所有台阶,差点没站稳。
芬恩也下意识缩了缩身子,可是很快心软下来。如果他是来求助的,自己需要给他带来安全感,而不是恐惧。
他拉住泰勒,然后蹲下,轻轻拍男孩的肩膀。
“抱歉,我的朋友们有些……激动。”
他违心地说:“瞧你红润的脸蛋,能有什么病?德玛西亚会保护每一个公民。我们会帮你的,好吗?”
男孩没动,手仍扶着门口。
这群大兵,还有该死的泰勒,只会露出爪牙打招呼!
他们到底怎么从黑帮、垃圾堆和荒郊野岭长大的?见谁都这么说话真不会被打死?芬恩在心里骂了他们一百遍。
他回忆起云丛时候照顾孩子的经验,随父亲安抚平民的经历。第一次见到希斯莉亚,农家的小姑娘怯生生的,不敢看他。
后来他给她展示剑术——天哪,见到同龄的女孩给她看这个?她母亲总是抱怨孩子不愿意学刺绣、只懂得干粗活该不会是因为他吧?
芬恩抓住男孩的手,教他看自己的装备。
“相信我,好吗?我们是真正的军人,不会伤害你。那家伙再动手,我先替你教训他。”
“看,这是军队的装备,货真价实。我们用这厚铁块护住肩膀,然后用锁扣和铁链连住这边。这儿是胸甲,保护心口和脏器……”
“这是你的剑?”男孩扑闪着眼睛,放出光彩。他抬起头来,士兵看到两颗明珠打转。
“是的,军队给每个人配备武器,我们的精钢工艺卓绝,长剑削铁如泥。看这家伙的盾。听说先锋团的烁钢鸢盾是这种制式盾两倍。”
泰勒不满道:“老子一个能打他们十个!就是装备好罢了。”
“是啊,是啊,拿粪叉的混混都不是你的对手。”芬恩头也不回,想起昨晚他们三个偷袭一个的光辉战绩。
大伙都笑起来。“泰勒放火把他们全吓跑啦!”
“他的盔甲,左胳膊那块为啥这么大?”
“嗯……”芬恩看过去,带着浅浅的笑意。
“粗制烂造的货!鬼知道……”
泰勒嘟囔着,转而生气地叫嚷:“少拿我开涮!你根本不晓得我跟他们杀了多少人……就我自己,拿下过几个爵爷的脑袋!”他突然闭住嘴。
大家都笑,“我还是无畏先锋的剑尉长呢!”
“我还是嘉文的私生子呢!”
“爱、爱信不信……这堆垃圾根本不趁手……”
芬恩解释:“他是剑盾士,右手持剑,左手持盾,所以……”
“所以左边已经安全了,要保护拿剑的肩膀?”男孩兴奋地说。
“聪明。”他站起身。
塞特靠住墙,吹了声口哨,“别和这小鬼废话了,好好想想怎么和洛克那个狗东西说吧。”
他尖着嗓子,模仿男孩稚嫩的发音:“大人,我得病了!给我抱抱!”
“我也想当兵!”
“再长几年吧。”巴托走过来,腰间的剑与盔甲碰撞地哐哐作响。“倒是你,塞特,嘴比龙蜥爪子还尖。”
士兵挑衅地扬了扬拳头:“你说谁?要不来练练?”
“得了,我可不想和女人打架。”他模仿洛克爵士抢过皮耶拉拾的牡蛎、发表评价的语气:“啧。味道就像塞特烂掉的下面,什么,你不是女人?”
洛克平时就喜欢逮违规的士兵们,再冷嘲热讽。那次罚的最狠。
塞特站起来,“老子今天就让你尝尝!”
众人哄笑起来,哨所外面传来说话声。
男孩也开心地笑,露出不整齐的牙齿。
“大人们。”一个妇人掀开帘子,探出头。她观察着士兵们的神情,于是也笑了。“这孩子还能送回来吗?俺们能拿多少钱?”
士兵们齐齐望向她。
“你说啥?”
“嗯……我听说有的,奖赏。”
她不安地站定,手臂上挎着个篮子,用一块灰蒙蒙的布盖着。她想了想,又改口道:“我是说,补偿,大人们。”
一阵沉默。
男孩感觉胸有点闷,他抿住嘴唇,低下头去。
芬恩眯起眼睛,短促地吐出音节。“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把戏……我是说,魔术病。”
妇人快步走上前来,给了他一下。然后弯着腰,陪笑道:“大人们,是染了魔。这小畜生不知道吃了什么脏东西,还是叫魔鬼缠上。”
“哎,俺是穷苦人呀,摊上介么个栽种,还指望种地呢,白养活这么多年!”
“我走的慢,这小畜生就跑这儿来……他要了多少?一两个币子可不太够……”
所有士兵都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