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世 (第2/2页)
可这十一年来,夕岚常常觉得自己走不进他的心,原以为是他本性凉薄,对谁都一样,却没想到只是她走不进罢了。
他放在心尖上的,另有其人。
如此反反复复地想着,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天都亮了。
萧含章站在了书房门口。
“你怎么在这?”
萧含章逆着光走进来,身形颀长,玄衣矜贵,一双黑眸如炬,声音低沉得犹似往昔,好像并不见什么不同。
夕岚怔怔地抬头看着他,发觉自己见到他的第一瞬间,心头闪过的想法竟然是他还好平安无事。
见她没有反应,萧含章皱了皱眉:“怎么了?”
往日这个时候,夕岚总会端着茶水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披风或外衣,吩咐下人备水为王爷净面,围着他转。
“你当上摄政王了?”良久之后,夕岚才开了口。
萧含章眸色一沉,淡淡嗯了一声,脱下黑裘披风自然地递到夕岚面前,夕岚却没接。
“王爷在宫中都做了什么?我在家里等了你足足三日。”夕岚模样是笑着的,但偏偏眼底有几分冷。
萧含章对上这双眼眉梢微微纵起,自己将披风挂在置衣架上,拿了一套新衣裳,对她道:“宫中之事不用你操心,你只需照看好翊儿和母亲就好。”
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夕岚听他那句话顿时心生火起,见他果真轻描淡写就想走,终于厉了嗓音:“站住!”
萧含章停下脚步,许是很久没见过有人敢这样喝止他,那一顿显得有些错愕,夕岚已经拿着画轴快步绕他前面,在他居高临下的目光里,将画轴一松,画卷铺开,萧含章也随着看清画上内容神色微怔。
“这是我从王爷书房找到的,王爷难道没什么话想要跟我解释解释吗?”
全然是质问的语气,萧含章盯着那画看了一会儿,复而抬头:“解释什么?”
夕岚的火气一下烧到了头顶,但她还按捺着愤怒,一字一顿道:“王爷不敢承认吗?你敢说,这画上女子不是你那表妹?你敢说,这三日宫中生变之事你没有瞒着我?你敢说,扶三皇子登基没有私心?”
夕岚三声质问,萧含章神色立马变了。
“你胡说什么!”
萧含章语气冷得骇人,眼底更是结了一层冰。
往日,夕岚见到萧含章如此,定是吓得俯首认错,但此时的她面对萧含章犀利得足以割伤人的眼神,毅然决然地回看过去,“王爷定然不会承认,先皇新丧,却是有些人的喜事。”
“放肆!”萧含章打断她的声音,刚要说什么,却见夕岚身后,夜羽快步走过来,他急色匆匆,在三步远外停下,道:“殿下,宫中急诏,太后请殿下速速入宫。”
夕岚背对着夜羽,闻此闭紧双眸,心中更是寒凉一片。
“不是刚回来吗,又有何事?”萧含章的声音罕见地夹杂着几分不耐。
“说是不见了一枚印玺……”
萧含章眸色微变,下一刻已经越过夕岚而去,夕岚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回头看着萧含章。
他竟然就这么走了?
夕岚一时心急,竟然追出门去,谁知萧含章竟然停了下来,他笔挺着身躯,转过身,神色已恢复平时那般冷漠。
“你好好冷静冷静,别再无理取闹。”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雪早已停了,但风吹在脸上还是一样的疼。
夕岚一腔怒火被浇得透心凉,直到身上的体温也渐渐冷却,她没有等来一句解释,只等来一句“无理取闹”,而他抛下心急如焚的她入宫了,连一句安抚的话都没说。
是了,他又什么时候会安抚人了?向来是她顾及着他,体贴着他,包容着他,而她今日一旦不再如此,就成了他眼中的无理取闹。
夕岚还想得到几句从他口中说出的答案,现在发现其实也不必。
她的确需要好好冷静冷静了,重新审视这十一年不温不火的夫妻生活,重新衡量一下自己的地位。
门外大雪皑皑,冷飕飕的寒风削着脸。此时的夕岚却全然感受不到,她心里比这雪日不知要冷寒上多少倍。
夕岚回了内院,让念春准备马车。
昱王府与夕府隔了大半个京城,夕岚自从出嫁后就很少回去,父亲在母亲去世后纳了新人,她一直感觉自己与夕家格格不入,但此时受了委屈,第一想法竟然还是回家。
她想给娘亲上柱香。
夕岚坐在马车上,一路晃晃悠悠,许是连着三晚没睡好觉,夕岚头昏昏沉沉的,坐在马车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绵长,可过程并不好受,她是被一阵颠簸震醒的,醒来时额头上竟然冒了汗,好像水中捞出来一样。
有人撩开车帘,传来念春的声音:“王妃,我们到了。”
那声音像念春的又不像,缺了几分沉稳,就如几年前一样。
夕岚大脑一片恍惚,弯身出了马车,一抬头,却看到柳絮纷飞,东风和暖,并不见雪色。
夕岚怔在此处,下意识想要整一整大氅,却发现自己穿着的,是一身轻薄的夏裙。
这、这是怎么了?
夕岚心中有些慌乱,低头去看念春,发现下面的人跟自己记忆中的念春不一样,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年轻了许多。
“念春?念春,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夕岚下了马车,捧着念春的脸翻来覆去地看。
念春被她看得十分不自在:“王妃……奴婢成什么样子了?”
正说着,夕府管家韩福旺这时迎了上来,到了跟前,笑眯眯道:“王妃,您可回来了,老爷夫人都在等着您哪,老爷四十寿辰,您没到,可不敢开席。”
夕岚看见韩管家那张同样年轻不少的脸,心中已惊疑出声。
父亲四十寿辰,那岂不是十年前?
她回到了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