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第2/2页)
兵部尚书也附和道:“对啊,可不能再改日了,户部的事也不差这一顿饭的功夫。”
钱崇书被生拉硬拽拽进如意楼,三人往楼上雅间去。人已经坐到桌前,他也不好再推辞,只得坐下,但心里还在盘算那笔烂账要怎么办。
皇帝只给他一个月的功夫,如今已经月中,还有十几日再解决不了那一团乱账,只怕他这尚书的位子要让贤了。
刘尚书和周侍郎可不管这么多,把人摁住就一通乱点,什么贵点什么,七七八八点了满桌。鸳鸯锅上桌,片刻的功夫氤氲的雾气腾腾升起。
俩人按照三皇子的交代的,只管吃,敞开了吃,什么贵吃什么。一个时辰后,只吃了两口的钱崇书被告知一桌子菜和酒水要一千两。
正烦心的钱崇书顿时火了,拍着桌子问:“如意楼怎么了,就算是皇上亲赐的天下第一楼也不应该这么贵,天子脚下欺官呢。”
刘尚书跟着拍桌子喊:“对啊,让你们主厨过来,说说怎么这么贵,煮的是金子啊。”
然后薛忠山就拿着他那杆子御赐的金勺来了,指着桌上还在冒热气的锅道:“三位大人用的可是御赐的金锅,点的也是最好的食材,点之前菜单上都有明码标价,可不是诓人。”
钱崇书接过菜单一看就焉了,菜单上确实有标价格,点的也确实都是好料。冬季进补,这俩人连人参鹿茸都点来煮汤,妮玛这是嫌银子太多想着法子替他花呢。
偏生用的锅还是御赐的,不掏银子都不行。
但他今日出门只带了五百两。
钱崇书缓缓把菜单合上,干笑两声,对上薛忠山的脸,问:“我们打个商量,您看能打个超级vip折吗?”
薛忠山看了他一眼:“也不是不行,只要你能回答我一个算学问题,可以给你打半折。”
好嘛,户部就是精通算学,这不是考到本家了吗。钱崇书信心满满,夸下海口:“行,任何问题你尽管出,答不出来我多给你一百两,要是能答出来,全免。”
薛忠山来了兴致:“要是你能答上来,不仅全免以后但凡你来都不收银子。”
好家伙,这人比自己口气还大,钱崇书开始捞袖子:“乡野庶民,居然如此夸口。我钱崇书三岁开始接触算学,五岁能推算九宫,束发就拜在国子监郑祭酒门下,苦学八载,才在算学有所成就。今日要是你出的题都答不出来,钱某这个户部尚书也不用当了。”
薛忠山也把袖子一捞,随意的开口:“八年而已,须知世上天外有天,人外还有人,算学一道贵精而不贵专。世人只知九宫格,三十六宫格,八十一宫格知否?”他招来伙计,寻了纸笔,在纸上画了个八十一个宫格推到钱崇书面前,“一到九这几个数填到这八十一个空格里,横竖之和要相同,每一列不能重复。”
九宫格起源与《河图洛书》,国子监课业里也会讲到,当年他初初接触愣是算了三天三夜也没弄清楚规律。怎得还有三十六个宫格、八十一宫格?
钱崇书这人沉迷算学是朝廷上下都知道的事,拿着薛忠山画的图就走不动路了。来回研究那九个数字,从桌上研究到地下,很快又从桌边移动到窗户边,趴在那就不动了。
刘尚书和周侍郎起初还有心情围观他写写画画,之后就无聊的从桌边走到窗口,又从窗口走到门边。
钱崇书打了许多草稿都没算出来,已经沉浸在忘我境界,不断的问薛忠山要纸继续排列组合。直到日暮西山,整个雅间都堆满废纸,刘尚书和周侍郎终于受不了,伸手去拉他:“钱兄,实在解不出来就算了,这是吃饭的地方,您瞧成什么样了。”
钱崇书不理会他们接着算,头发也乱了,衣袍脸上全是墨迹,愣是没算出来,牛脾气上来撅着腚趴在地上不走了。暗了就让盏灯,渴了就喝水,连尿都生生憋着,还不信了,区区一个八十一宫格能难倒他堂堂户部尚书。
刘尚书和周侍郎陪着他从坐着到站着,再到躺着呼呼大睡,一觉起来,天已经大亮。钱崇书还撅着腚趴在地上算,草稿已经快把他埋了,整个人是越形容憔悴。
刘尚书大惊:天已经大亮,早朝都散了,完了完了,明日皇上肯定会问责。
俩人互看一眼,合力去拉钱崇书,解了一晚上都没解出题目的户部尚书突然抱着门框悲痛大哭,吵着要薛忠山过来给他答案,不然死都不瞑目。
过往的食客看稀奇似的聚集到雅间门口询问怎么回事,有人把昨日薛忠山和户部尚书打的事说了,众人都很是好奇,什么样的题目能把户部尚书给为难成这样。
众人纷纷围过来看题目,想试一试帮忙解决,然而没有人能解出来。
薛忠山在户部尚书的嚎啕大哭中缓步而来,蹲下声询问:“可是解出来了喜极而泣?”
钱崇书扒着他裤脚就不放,“解不出,薛大厨你解出来给我瞧瞧,若是能解出来,我认输便是。”他询问两位老友身上是否有银子,生生凑齐了一千一百两推到薛忠山面前。
薛忠山把收了银子,接过他手里的笔,一口气把八十一个独数填了进去。
心里却在叹气:哎,他堂堂一个高校教授,居然要用这种东西来欺负一个古人,委实有些过分。
薛忠山落下最后一笔,钱崇书立刻凑过去看,横排竖列一一算了一遍,整整八十一个数就没有重复的。他眼睛遽然亮起来,拉着薛忠山手就不松开。
“先前是钱某无状,望薛大师莫要计较,薛大师有空和钱某探讨算学一二吗?”
薛忠山自然不拒绝,从九章算术,给他讲到九九乘法表,又从证勾股之法讲到勾股扩方图……钱崇书越听眼睛越亮,看薛忠山的眼神像是在看先哲,恨不能供起来。
围在雅间外的人起先还插两句话,最后都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如意楼这个大厨高深莫测,安静得不敢打扰。
一番探讨后,钱崇书直呼知己,问薛忠山有没有兴趣到户部任职。户部的一团乱账,要是有这等人才在,月底前绝对能解决,他的尚书之位也一定能保住。
薛忠山表现得没多大兴趣,提着勺子道:“我就是一厨子,户部就不必了。”
钱崇书拿出算题的精神,劝了许久,他都不为所动,最后只得了薛忠山曾送的一本勾股定理全解。
回去的路上,周侍郎道:“钱兄之困,若是有这薛家大厨相助定然迎刃而解。他若是不应,你何不上书皇上,直接破格提拔,反正他家二子也是破格提拔的。”
钱崇书一想,好像是这个理,只要圣旨下了,他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第二日早朝,皇帝问他为何昨日无故‘旷工’,钱崇书把昨日的事情说了。言语间对薛忠山的夸赞毫不掩饰,又把薛忠山那本勾股定理全解献上去了。
皇帝接过那本勾股定理全解翻看两页后,眼睛也亮了。
“《九章算术》勾股篇记载:今有股四尺,弦五尺,勾几何?答曰勾三尺,朕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观这本勾股全解倒是豁然开朗。没想到薛家卧虎藏龙,居然还有个算学大家。户部每年烂账,确实需要这样的人才,传朕旨意,封薛忠山为户部正五品郎中,协理户部尚书整理户部账册,月底前上交。”
圣旨颁布后,钱重书倒是高兴,刚走出朝堂就碰见等在外头的太子。
他躬身行礼后,太子冷声问:“破格提拔薛忠山一事为何不先同孤商量?”
钱崇书心里一咯噔,恭敬的问:“太子殿下何意?”
太子道:“户部掌管天下钱粮,冒然进入陌生人,你怎知不是三皇子的人?”
钱崇书脑袋这时才算清醒一些,但圣旨都下了,“太子殿下提点的是,忠山兄只负责整理历年的烂账,其余都接触不到的。下官也会交代一二,时刻让人同他一起办事。”
太子温润的眉眼微压:忠山兄都叫上了,只怕一见到新奇的算数什么都忘了。
“罢了,你多看着一些便是,不该他碰的万不能让他碰到。”
钱崇书连连称是。
介于薛忠山还有酒楼要看顾,钱崇书也不拘着他,只道他每日能来户部两个时辰,把历年堆积的烂账尽快处理出来便好。
薛忠山去的第一日,户部的人发现他看账又快又仔细,几乎丁点的漏洞都能瞧出,不管多复杂的账只要给他一支笔都能给你理出头绪。户部三天都没整明白的账他一个人一个时辰居然整理得相当完美。
户部一众官员都激动哭了:今年年底终于不用‘加班加点’,也不用被皇上骂得狗血淋头。
这薛忠山就是救星啊。
十一月二十九当日,薛忠山一如往常从如意楼到户部整理账册。明日就是给皇帝回报的日子,薛忠山同一众户部官员从天蒙蒙亮忙到卯时一刻。其余的官员陆陆续续回去,最后只剩下薛忠山和钱崇书俩人做最后的汇总。
烛火摇晃间,门外的黄门来报,如意楼的薛县主送吃食来了,顺便问问薛郎中什么时候能下职回去。
钱崇书怪不好意思的,他实在无法才强留属下‘加班’的。
“请薛县主进来吧。”
薛如意提了一盒子现做热乎乎的米饺,打开放到她爹和钱钟书面前。那米饺皮子又薄又透亮,里头的韭菜豆腐馅瞧着鲜亮可口,萝卜虾米馅引得人食指大动。
钱崇书正饿,尝了一个忍不住夸道:“忠山兄,你们如意楼的吃食果然名不虚传。”他吃着吃着人就有些犯困,手里还拿着筷子就这么睡着了。
薛忠山快速解下他腰间的钥匙,摸到早就探查过的里间把暗格打开,开始翻找三年前的陇西账本。翻到后把账本塞给薛如意,让她快速记下来。
薛如意过目不忘,只要给她足够时间,她就能把所有的账本全复刻出来。到时候做一本一模一样的账本,表面做旧把真账本换出来便是。
钱尚书随时有可能醒过来,时间紧迫,薛如意争分夺秒的记。桌上的刻漏滴滴答答一点点往上升起,账房外传来脚步声,她心跳蓦然加快,记忆的速度有加快不少。
门外想起太子温润的声音:“钱尚书何在?”
外间的薛忠山手一抖,账册差点掉在地上,薛如意脑袋里那根弦紧紧的绷着。
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记完整了……
哪路神仙快来保佑太子摔个狗吃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