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眉眼盈盈点绯鳞 (第1/2页)
九三读小说网 www.93dushu.cc,最快更新美人挑灯看剑!
“无大碍。”
“哦。”仇薄灯点点头, 蓦然又问,“不是巫法化吗?骗我?”
“是巫法化。”师巫洛与仇薄灯的手一碰即分,他拿起盛放绯砂的天青瓷盅, 转到桌子的另一侧, “没骗你。”
“前天怎么不见你说话?装傻?”
“若木灵偶只有施以秘术, 把刻偶人的灵识一并附过。”师巫洛略有分局促地解释,“除此之外, 就是个普通的巫法化。”他把青瓷盏放到桌上, “……点命鳞要灵识亲至, 你……”
他原想说, 你如果不高兴, 以后我就把灵偶上的秘术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 话到口边,又不太愿意说。
“点命鳞?”仇薄灯以指在浅盅中一按一撇,再转过的时候,指腹染了一抹明亮通透的红, 细砂星星粼粼上升,很快地指腹又恢复了冷白一片,什么都没剩下,“你不是十巫之首吗?还会鱬城的东西?”
“嗯。”
师巫洛低低地应了一声,袖中取根乌木笔。
笔头长约一寸, 管长五寸, 霜毫锋齐腰劲,管刻有古篆, 非十二洲文字。师巫洛以盅盖收了些鱬城的天雨,将笔尖略微打湿后,就浅盅中仇薄灯擦的指痕倾斜蘸下, 赤红迅速爬上霜毫,待绯砂化入笔,色泽浓厚饱满后,于瓷沿一掭留下笔薄朱。
仇薄灯一言不发看他做这些,脸上没什么表情。
直到师巫洛执笔,手顿在半空中,他微一抬头,把脸偏转到光下。
笔锋落到眼角的一刹,有些许烫,初时像一点细碎的火星落皮肉,不至于疼痛,很快就散骨,于是又像一捧温热的水,滴落下被人抹开。仇薄灯看不到师巫洛怎么运笔怎么落锋,但他本就善工笔,不用亲眼看,根据笔毫的走势笔力的轻重就在心如一辙地重摹。
落笔如霞云初崩,泼溅一星厚血,随即抹开,如蝉翼般淡去,渐远渐消,最后锋枯痕纹,一线一道。
“好了。”
师巫洛手腕平稳,画好最后一道鳞纹。他终于安心了些,微不可觉地松了口气,刚起笔要把手收,原本就有些虚幻的形猛地又一淡。苍白虚幻的手一颤,原本稳稳执在手中的笔一抖。
酝于笔毫中的余砂飞,滴溅到仇薄灯眼角稍下的地方。
无意间,就像点了一滴朱泪。
师巫洛一愣,本地伸手要去擦掉,被仇薄灯隔开了。
“还行,”仇薄灯拔太一剑,就着雪亮的剑审视,“还挺好看的。”
命鳞如彤,古艳姝丽。
一点余砂不偏不倚落在眼下,像血像泪,似喜似悲,陡然有了分逼人的邪意。
师巫洛慢慢地把手收袖下,一点一点地蜷起,握紧。
仇薄灯看着太一剑的剑。
“你知道吗?”他忽然笑,眉眼盈盈,鳞与泪一起活过,“以前我疼,我就笑。”
白蜡燃过细结,烛芯爆一星暗火,烛焰先一暗随即上一跳,又一亮。师巫洛心忽地就一窒,疼得乎维持不住法……他又想起一日,他穿过枎城东三街的熊熊天火,就见到红衣少年在烟与焰中踉跄起,挥剑。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就像心底一点也不喜欢这个世界了,一点也不留恋了。
“我以为笑就不疼了。”
师巫洛想说什么,又说不,只感觉胸口喉中仿佛堵了无数东西。他不知道些是什么,也不知道己怎么忽然就疼得这么厉害。
“后我发现,笑就笑疼就是疼。”
说什么无大碍,说什么笑就不疼。
骗得了别人,骗得了己吗?
仇薄灯把太一剑朝桌上一丢,往椅背上一靠,脸庞半明半暗,沉阴影。他的声音静如深湖,隔着层冷冷的冰,喜怒都没办法分清。
“你的南疆去,少碍眼。”
……………………
南疆多山,多恶木。
林密不见天日,荫浓而冷,古褐的树干板根如剑如墙,纯黑的玄武岩祭坛就隐没在一圈高木的包围之中。盘绕在树上的藤开暗铜色的铃铛花,风一吹就一片一片,叮叮当当渺渺茫茫地响起。
师巫洛在铜铃声中醒。
他睁开眼,瞳孔印交错纵横的树干,印浓得近乎墨色的阔叶。
“怎么提前醒了?”
旁边有的人把烟斗敲在石棺上,磕些没烧尽的灰。
不论中土和其余诸洲对南疆有多忌惮反感,觉得有多蛮荒,南疆的一样东西他们怎么也离不开,就是烟草。烟叶只南疆,是有商人费尽心力地把移种到别的地方去,长的也不是南疆巫烟的味道。
以前有个笑话,百氏族中,常余氏族长曾洋洋洒洒写了数千字,痛斥巫烟为“蛮野之民,巫蛊之术”,称其“流毒万,不可不防”,号召天下人一起戒巫烟,防南蛊。常余氏以文见长,族长更是学富五车,用词恳切,字语激昂,辞烟赋一,空桑三月内明面上乎没再无南烟踪迹。
就有客人去拜见常余氏,称颂此“乃公之大德”。常余氏刚一拱手礼,袖就飘缕烟云。
客奇而笑,问:“公何藏巫烟哉?”
常余答曰:非巫烟也,此乃天外之云。
袖烟一,空桑烟鬼顿时重现街头巷尾,吞云吐雾比以往更盛,不仅如此,还互相夸笑说,我们抽的哪是南疆的烟啊,这是常余族长袖的天外之云。
师巫洛从棺中坐起,没答。
守在石棺边辅助他施行秘法的是位枯瘦的人,干巴巴只剩一把骨头,穿件蜡染的宽袖短衣,腰间挂着一串雪银打的蝙蝠。见师巫洛不答,就啪嗒啪嗒地继续抽己的烟。师巫洛走棺材,经过祭坛正中的飞鸟骨架时,把一张面具摘下,挂了上去。
与枎城祝女刻的些面具不同。
师巫洛的这张面具以黑木刻,以金粉描线,眼部深而长,挂到飞鸟骨架上时,仿佛是一张盘旋高天的苍鹰面具。
“被赶了?”
背后的人冷不丁地问。
师巫洛的脚步顿住。
人试探了个准,继续神在在地抽起烟。
“他让我南疆。”
师巫洛提着绯刀,背对他。
人把烟斗磕了磕,掰指算了算,发现这是他们的首巫大人今年第四次和他们说话,真不容易啊……难怪族的群小兔崽,一个比一个怕他。
“就这样?”
人问。
如果只是这样,不至于一醒就直接闷不吭声地又提了刀,准备去穷岭斩蛇屠妖吧……再这么下去,族群小子,以后都没地方磨砺了。
“……”
师巫洛沉默了很久,没答。
祭坛上插着火把,火把的光印在石面上,照石头年深日久的纹路。他看着黑石与暗火,想着烛下仇薄灯眼角的命鳞和……最后一点像朱泪也像血,但两个形容,不论是哪个,师巫洛都不喜欢,都不想用。
他只想把一点擦掉。
“哦,”人明白了,“他生气了。”
“嗯。”
也许也不仅仅是生气。
在最后会,仇薄灯就像极其偶然地打开了一扇门,没等他走近,就又冷冷地,带着某种极度尖锐的情绪把门砰地上。
人叹了口气,转过,不意料地看到师巫洛紧紧地握着刀柄,苍白的手背上有血慢慢爬过,渗刀鞘。
他不知道到南疆前,师巫洛和什么人拼杀过。
即使对于巫族,师巫洛也是神秘难懂的存在……这么多年了,巫族的人都习惯了他们的十巫之首总是一声招呼都不打地离开,或去往大荒,或去往中土,走得时候沉默寡言,的时候一伤痕。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带这么重的伤。
其他的大巫都被吓了一跳,就算百氏族立刻现在眼前,立刻发起攻也不会比这更让人担心了。
旁人着急上火,重伤的人己什么解释都没有,只丢下一句话:
“开祭坛”。
“他让你,你就真只打算待南疆了啊?”人敲了敲烟斗,这什么都没敲,从腰上解下捆草叶,一点一点填去,“他没教过你什么叫……叫锲而不舍吗”
人原本想说的是“死缠烂打”,词到嘴边转了转,觉得对位有点大不敬,又临时换了个文雅点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