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少年意气胜 (第2/2页)
“井蛙怎语海,夏虫怎言冰?”
这人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这不普通修士能做到的,这金帽紫衣修为颇高。
应玉桥缓和下来:“也。”
两人相视一笑,大有不言而喻之意。
陆净扭头左月生:“这娘么叽叽的骚包谁?”
“我哪知道?”左月生一翻白眼,“万年老二上哪拉个老三踮脚,本阁主日万机,怎么能认识。”
应玉桥与紫衣公子笑容齐齐一僵。
“这胖厮好生放肆。”紫衣公子从牙缝挤声来,随即复一笑,“下太虞时,受令父左阁主之邀,来山海阁做客。左阁,久闻您流放,消息不通也正常。”
太虞。
这真不冤家不聚头。
不渡和尚捻佛珠一顿,陆净提笔一滞,左月生袖中的手一攥。
雅间内,仇薄灯斟酒略微一滞。
陆净给左月生递了个眼神,意思好你个左胖子,你爹怎么个骑墙的通敌派?
左月生骂了声“操”,嬉皮笑脸高声道:“居然太虞公子,稀客稀客!不知太虞兄您三叔近来无恙否?”
太虞时的微笑消失了。
左月生笑容不改:“您三叔的大名,月生仰慕已久,太虞兄什么时候要打道回府,还帮我捎到几份薄礼与令叔。”
陆净大惊:“这也太客气了吧?他叔怎么好意思收小辈的礼物啊!”
“不值什么钱不值什么钱,”左月生格谦逊,“一捆纸钱而已,十个铜板,一点心意。”
话说到这,机敏的人已经品些事态失控的味道了。
太虞时的三叔叫太虞栾。
一千年前,太虞栾晋升百氏第一剑修,壮志满酬地准备提剑山,登门太乙,与飞光剑叶暗雪一较高低。结果走到半路,被人一刀杀了……往后千年,民间说书每每讲到南疆十巫之首,必定有一节“刀斩太虞铸传奇”,太虞栾便师巫洛踏足中土后杀的第一个人,也他“神鬼皆敌”的起点。
自此太虞栾天下闻名。
惜不论坟头草高三丈的太虞栾本人,还太虞氏,都不会想要这种“天下闻名”。不过,民间说书私下说说,真有百氏之人场的时候,没谁会去戳牧天者的肺管子。
如今,左月生又明知故“贵三叔安好否”,又要送上纸钱做“区区薄纸”……
不用瞅都知道太虞时的脸色会有多难看。
溱楼渐静。
虽然几个小辈口舌之战,同时牵扯山海阁、药谷、佛宗和太虞氏就已经不常人能插嘴的了。
太虞时视线扫过左月生、陆净和不渡和尚,目光阴翳,右手慢慢地握住剑柄。
一旁应玉桥眉头一跳,心道不好。
要闹大,事后追究起来他也有责任,他这些天花了好大力气,才同太虞时拉近关系,手阻止便前功尽弃……一时间应玉桥进退维谷,能肚子把左月生这个混账玩意骂得狗血淋头。
不渡和尚上前一步,有意无意将陆净和左月生挡背后。
铮铮铮——
忽急忽慢的琴弦打断了紧绷的气氛。
“溱洧涣涣,方秉蘭阑。”
“溱洧清清,殷盈洵满。”
就像寒水流过松下白石,低缓轻柔的歌声拂过每个人的耳朵,声音的惆怅把人心底的弦不轻不重地也拨了两次。
一直白玉台静坐的天女抱琴起身,微微仰起头。
溱楼楼如圆环,层层收缩,最后束一孔,月辉穿孔而落,洒她脸上像一层雪色的云纱。她的眼睛似水似雾,朦朦胧胧地清凄着,与那双眼睛视的时候,会让人想起一切苦苦追寻而又遥不及的事物……天下绝色的女子那么多,溱楼的天女未必就最美的那个。人将溱楼天女称为“天下第一美人”不因为容貌,而因为每一任天女,她身上总有某种气质,让人神魂颠倒。
曾经有位仙门的女修自负容貌无双,不忿人将溱楼天女奉为“第一美人”,便不远万来与天女比美。
到天女后,女修目不转睛地与她视许久,最后道:
我犹怜,况乎世人。
“几位公子来溱楼,不为了赴约么?”天女轻轻地,她的声音就像雨水滴进湖,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涟漪一切争锋都被融去了。目光盈盈间,让人觉得让这样一位美人空等简直罪过。
“天女说得。”
太虞时痴痴地望着她,拱手一笑。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不渡和尚双手合十,微微一拜。
“芍药期短,奈光阴?”天女垂首,信手拨了两下琴弦,轻轻柔柔地道,“几位都才华卓越之辈,有雅兴答一下阿涟的素花十二?”
“天女相邀,岂敢不应?”太虞时文雅一笑。
“阿弥陀佛。”
不渡和尚刚念了声佛号,就被左月生推一边去了。
“答就答呗。”
左月生一脸混不吝,让四下的人眼角直抽,大骂这左败类粗俗,不通风流。通风流的陆净把手背到身后,朝面的仇薄灯疯狂打手势……能不能把太虞龟孙的脸踩脚下,就看您了啊仇大爷!
仇薄灯斜卧软塌,烛影绰绰的落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