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以一生许你,无病无灾 (第2/2页)
每朵幽荧之花开出,便有分潜藏在朝城地底的气机被引出,回到它原本的主人身上。
拜的是恩。
是神君怜我卑苦,是神君赐我与城,是神君赠我净土,是千年万年朝城精灵山怪以无忧无虑的恩。
以朝城瓢薄水,还神君浩海深恩。
“以昼赠君,红日不坠。以夜赠君,清风不催……”
地底白玉圭渐升渐高,最自丹华树中空的木心中飞出,悬卦在虚空中,若轮皎洁的月亮照在终于逢的神君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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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西向东,自东向西,自南向北,光同时在南北子午东西寅卯上奔流而过,所过之处,所有灯起亮了起来,各色各的光从面八方汇聚到起,最冲上天空,化作轮照亮虚世的月。
月凉水,流过仇薄灯的脊背。
他趴在靠窗的木桌上,压着本《山海志怪》,安安静静地睡着,扣在书脊上的右手冷白雪,淡青的血管清晰见。师巫洛环着他,始终哀魂的悲哭阻挡在外,直到月升起,才松开手,以指尖抹去书脊上的烫金刻字,换成了另本美好幸福的故事。
他收回手,望向窗外。
银灰的眼眸冬日初雪。
雪起来了。
虚世淅淅沥沥的残余化为了纷纷扬扬的雪。
黑瘴在雪中消融,骷髅在雪中生,倒塌的广厦高楼拔地而起,龟裂的大道恢复成平整坦途。初雪天空中的所有阴云灰霾都洗净了。雪中,窗外树上多了叨叨不休的鹦鹉,池塘边多了许多轻飞慢回的蜉蝣,教室里多了个横阔竖圆的胖子,个舞文弄墨的浪荡子……
师巫洛耐心仔细地建虚世里的草木。
抹掉所有阴霾,抹掉所有狰狞,要媚灿烂,要温暖无霜,要热热闹闹,要人人都爱他。
要送他个繁星漫天的世界。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仇薄灯戴着那张巫傩面具,走过大山大河,果遇到什凶险,他会把面具摘来,放进袖子里。师巫洛问他为什。他说,这人间的丑恶,我不想让你看到。等我建好极,定好经纬时岁,我送你个清平美好的世界。
没有那个清平美好的世界。
那位要建极定经纬的神君从云中坠落了。
……………………
玉圭从空中落,被只指节分的手接住。
师巫洛白玉圭放到仇薄灯掌心拢好,他起身,凝视仇薄灯沉静的睡颜。雷霆止了,但堆积在石台边的丹华花发出火霞般的光,在照亮仇薄灯脸庞的同时为他上了份古艳嫣然的妆。
雾凇淹没了朝城中心的水洲,山水间的精怪或趴在地上,或趴在枝干上,或趴在洲石上,陪着石台上的红衣少年起好梦……他的心上人在深爱中安眠,也在深爱中醒来。
“山河爱你,沧水爱你,天地爱你。”
师巫洛脱鲜红的衣,盖在仇薄灯身上,又俯身在他唇上落个轻初雪的吻。
“我以生许你。”
许你无病无灾,许你平安喜乐。
……
“欣兮我神,寿青松。”
“欣兮我神,悦白鸟。”
“欣兮我神,宁静山。”
“欣兮欣兮!吾神安康!”
凶野的巫族族人乘坐狰兽,高声齐唱世世代代相传的祝歌,破开起旋的凯风,悍然撞进涌洲千里兵杀大阵的南门。
“放肆!”
守大阵南门的太渊庄长老又惊又怒。
惊的是巫族被困荒野瘴毒之地多年,今夜初出南疆,竟然还有这等骇人实力。怒的是东西南北门,偏生自己这门被挑中,率先攻破,此来,岂不是等于太渊庄是诸多门派中最弱的个?
念及此处,太渊庄长老曹世清毫不犹豫,负三剑出阵。
他震肩,左剑桃木出鞘,右剑青柏出鞘。
桃花去十里芳菲色,青柏立百丈凛然风,刹那间,晦暗中剑意化象,浩浩荡荡杀向入阵的巫人。
狰兽兽头上,直佝偻着背打瞌睡的老巫伸了伸腿,踢起片滚滚黄沙,黄沙发先至,铺天盖地,个芳菲桃林打稀巴烂,个青柏风扯破碎。曹世清长老平生还未对阵时被这轻慢过,张脸瞬间青紫,不再以意御剑,反手抹,拔正中寒霜剑出鞘,剑刺向形容枯槁的老巫。
“破铁把也敢出来丢人现眼?”
巫罗大笑,猛然起身,虎扑而出,也不动兵器,掌拍出。
“再去练三百年!”
血肉之掌与金铁之刃相撞,轰鸣洪钟大吕,震人耳膜。
曹世清闷哼声,倒退飞出,立刻有太渊庄其他长老掠出,他接回阵旗之。巫罗自落到狰兽背上,跛足驼背,讥讽笑:“当初孟沉老儿使松木剑尚且斩我足,现在你这太渊门人寒霜剑连我掌都接不,是代不代,岁数全活到狗身上去了。”
“你!”
曹世清吐出口血,怒目而视。
巫罗不理睬他,放眼眺望腾卷百里的火旗,忽然大喝:“孟沉老儿,空桑走狗,出来受死!”
声音滚滚,辗转百里。
“巫罗,你们巫族逆行倒施,引来次荒厄浩劫还不够吗?!”蓬飞的火海中转出名白衣道长,手持拂尘,背负松木,“你们巫族是想遭天罚吗?”
巫罗尚未答话,便有人黑衣绯刀,走出虚空,问道。
“何来天罚?”
见到来者,手持拂尘的白衣道长神色略微变。至于他背的其余七十名太渊庄门人甚至顾不上思考为什会是神鬼皆敌的师巫洛人孤身赴阵,同时祭剑出鞘,毫不犹豫地直接引动大阵。
白衣道长敛容,面也松木剑祭起,面高声应道:“枉顾苍生性命,天若有道,自罚之!”
师巫洛忽然笑了。
极轻极冷。
“谁告诉你们,天道在乎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