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蟠龙街里闹了红军 (第2/2页)
刘大民脱口说:“三民是。”
“三民是红军?”崔焕吃惊地叫起来。
刘大民忽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说:“我瞎说,三民可能死了,当不了红军。”他恨不得搧自己一个嘴巴。
看丈夫这样张皇失措,崔焕再没有追问,说:“是也罢,不是也罢,不说就是了。三民可怜,十几岁个娃娃,有家不能回,他想干甚就去干,咱们也管不了他。”
大民撂下饭碗,将媳妇搂在怀里:“不要往心里去,我一时说漏了嘴。孙老总跟我说三民让红军劫走了,我不想让大妈晓得,怕他们担心。”
“我解下了。”崔焕乖巧地说。
刘大民下坡走了。
崔焕有些忧虑,刘大民终于露出了马脚。她曾经怀疑过,为什么刘大民做事总是和别人不一样?刘大民虽然也顾家,但外边一有事,家里多大的事情都会丢下,拍屁股走人。刘大民很爱她,但是有许多事情不和她讲。比如刘三民被抓走的那两天,丈夫不知去向,第二天晚上鸡叫三遍的时候才回来,样子很疲惫,一句话也没有,倒头就睡,直睡到有人来找。她有理由相信,刘大民出门与刘三民有关。现在,刘大民终于说了半句实话,刘三民被红军劫走了,就是说,刘三民当了红军,那么,刘大民会不会也是红军?世界上没有这样凑巧的事情,她虽然是个女人,平常也不大出门,但是从人家嘴里也能晓得一些外边的事情,刘大民跟孙老总不是一路人,刘大民不害人,不欺负老百姓,敢带着穷人去县里抗捐税,可孙老总他们除了和老百姓要钱要粮,想捆谁就捆谁。当初,她冒着被人家看笑话,指脊梁骨的风险跟了刘大民,也是坚信刘大民是个好人,但是如果当初晓得刘大民是红军的话,她还会下决心吗?可能不会。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就是刀搁在脖子上她都不会改变主意,刘大民是红军,她就是红军的婆姨,她觉得自己的心和刘大民贴得更紧了。人说,好夫妻要夫唱妇和,她爱刘大民,也爱刘大民作出的选择,支持刘大民的做法,尊重刘大民的**。崔焕想,往后,不该打听的事情绝不打听。
她站在硷畔上的老槐树下,朝西坪方向眺望。可是,刘大民如果是红军,孙团总咋会对刘大民一家这样客气?听庄里人说,孙团总对人不善,现在比以前好些,早前,打骂捆绑穷人是家常便饭。许多人远远地看见他走来,就赶紧往路边让,往茅房里藏。公公说,有一年大伯刘生发因为交不起十个铜元的割头税,被孙老总抓到民团院子里,在树上吊了一后晌,人放回来,两条胳膊都变成青的,差一点就残废了。这样一个狠毒的人对刘家客客气气有违常理。崔焕想,以后得提醒一下丈夫,一个人对大家狠,却偏偏对你好时,应该多在心里问几个为什么。
枣花开了,一阵阵浓烈的香气冲进鼻腔。崔焕非常爱闻这种香味。枣花很小,像颗颗小米粒,它散发出的香味覆盖了整个村庄,甜丝丝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崔焕使劲吸了几口香气,感受枣花给她带来的愉悦。不久,她听到了枪响声,隔一阵响一声,许是大民说的射击比赛吧,她没有见过打枪,不知道为什么要比赛,在她的印象里,枪都是掌握在有钱的人手里,枪口永远都是指着穷人,这还用得着比赛?这些道理她可能在今后很长时间里也弄不清,但是,她相信刘大民能弄清。山羊绵羊五花羊,要吃好草靠头羊。刘大民就是头羊,刘大民身边围着不少和刘大民一样的后生,这一点,她看得很清楚。她跟着刘大民出去过几回,刘大民走到哪里,哪里就热闹,刘大民说的话,别人爱听。她忽然明白了刚才还困惑的问题,孙老总对刘大民一家客气,是因为刘大民周围有一群人,这些人听刘大民的话,不听孙团总的话。
崔焕为自己忽然弄清的道理欣喜,推及开来,她甚至有些天真地希望,刘大民最好是红军,这样,跟刘大民的后生们也就是红军。红军多了,孙老总害怕了,穷人的日子就好过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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