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潘克赛普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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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心思,但在这件事上我和老朱秉持相同的观点,回去歇着吧,别让家里老人担心。”贺峥说。
卫君澜置若罔闻,沉默良久道:“之前那胖子问我,他说,你想过没有,一个小小的抉择可以怎么样改变你的一生。困在地下室那暗无天日生死一线的十几个小时里,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后悔上门吗?后悔当警察吗?”
她摇摇头:“不,我的抉择早就作出了,从我决定要当警察的那刻起,我就已然接受了任何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贺峥笑了:“那你讲讲当时情况。”
卫君澜沉下口气,徐徐道:“他一直在按图索骥,模仿那卷录像带。起先手法特别生涩,塑封袋老是套不牢,漏气,憋不死。嘴上还忘了缠胶带,可以咬破。我反抗了几回,他也吃了不少亏,所以就暂时撇下我,拿另外两名女孩做实验。”
“那两名女孩在我之前就被他绑架了,看模样长得很像…”
贺峥:“俩姐妹。”
“对。数次实验都失败,那女孩反抗又激烈,惹恼了他,他下手重,活生生把人给…”
其实身为刑警,自己遭殃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眼睁睁看着别人遭殃却无法相助。
她能够坦然地细数落在自己身上的凌虐折磨,却不敢去回忆,当她被绑在旁边,亲眼看着年轻女孩被棒球棍一下又一下殴打致死的画面。
就在一米之遥,一条鲜活的生命凋零。
卫君澜不自觉红了眼眶,贺峥握了下她肩膀以示安慰。
她作了好几个调控的深呼吸,问他:“贺队,你是不是有头绪了?”
贺峥按灭烟蒂,没搭腔。
时值晚上九点,局里人陆陆续续下班了,有几个过来打招呼,贺峥一一点过头,正想和她说点什么,卫母倏尔跑进来喊道:“澜澜!”
“大夫都没准许你出院!你怎么——”
卫母急火攻心,瞥见贺大队长也在,话头于是收住,转而道:“峥儿。”
“阿姨。”贺峥和卫母挺熟络的,自然晓得她意思,遂向卫君澜道:“时间不早了,回家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卫君澜无可奈何,但她清楚,贺队神态如此笃定,是案子即将水落石出了,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她一颗焦灼悬着的心,也能平稳落地了。
办公室内彻底安静下来。
贺峥瞧了会儿相片,又打开电脑找着那卷录像带来回播放。
那股一直存在却与目前全部调查背道而驰的揣测愈发明显,其实他一开始就应该这么想的,但或许是对那俩姐妹的恻隐之心,又或是被诸多眼花缭乱的阴谋的蛛丝马迹给牵引了,才来不及往深处研究。
录像带重复数次,那曲“今夜无人入睡”的声乐不断在耳边回荡,画面中地板上的俩具身体从静止到激烈挣扎,他眼睛微亮,按下暂停。
思忖片刻打开搜索网页,输入了几个词组。
屏幕滑动,白光倾照在他脸上,愈发衬得眉目俊朗传神,他指关节抵着唇,盯着密密麻麻的字文迅速浏览。
半晌,他合上电脑,掌心抹了把脸,抻住颇为凌乱的头发,闭眼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累,不是身体上的力竭,是精神上的倦怠。
一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爆出的事件却多如牛毛,叫人应接不暇。
细数过遍,好像还有件事没做。
贺峥手撑着额头,兀自轻笑了起来。
“一杯马提尼。”
酒水呈到跟前。
秦尤瞧了眼说:“你忘了放橄榄。”
短发女酒保将毛巾甩到肩上搭着,叼着卷烟说:“橄榄用完了,要不来点馅饼?”
“算了。”她端起酒喝了口,肩膀倏尔被人轻拍了一下,扭头看过去,咽在嘴里的酒立时吐了出来。
贺峥失笑:“我长这么可怕?”继而冲酒保示意道:“跟她一样的。”
秦尤抽纸巾按嘴角,翻白眼道:“你怎么也在这。”
“我说过,忙完了会来找你。”
“行啊。”她支起下颌,“我洗耳恭听。”
贺峥转过她坐着的凳子面向自己,笑道:“谈恋爱吗秦律师?”
秦尤顿了顿,旋即哈哈大笑:“吃错药了?”
“我是认真的。”贺峥说:“你相信科学吧?”
“科学和你现在表达的有什么关联么。”
“当然有了,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什么样情况下人的神经状态和吸/毒相似?”
不等她接腔他便道:“就是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
“ew。”秦尤干呕一声:“我求你,别来恶心我。”
贺峥大笑:“真的,那个叫潘克塞普的神经学家说的,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神经系统的状态和吸/毒相似,也会像戒不了毒一样,低估那个人的重要性。”
秦尤听不下去了,抽出几张纸钞压在杯底下做小费,想走又被他拉住:“哎,别急啊,恶心你的话还没说完呢。”
贺峥将她按回座位上,从裤兜里抽出一叠纸团,展开了递给她。
秦尤还以为是什么肉麻兮兮的书信呢,正诧异于他竟然会用这样文绉绉又稀奇古怪的方式,结果一看发现,是他的个人资产一览表。
更加稀奇古怪了,秦尤眉毛挑得老高,瞅了眼那“凤毛麟角”的余额感叹说:“哇,你好有钱啊。”
贺峥哂笑,她又挖苦道:“我知道你穷,可也没想到你居然穷到这个地步。怎么着,上我这要饭来了?”
贺峥:“……”
贺峥:“我是想跟你说明,其实我是没有长久计划的人,我不存钱也不贷款,不买车也不买房。毕竟生在这个世界,干这种行当,命都是栓在绳子上的,活到哪天算哪天,要是真死了,也算对得起这身警服。”
秦尤:“然后…?”
贺峥目光沉静下来,抬手抚摸过她侧脸,指腹温柔挓挲,轻声道:“然后遇到了你,什么都变了,没有办法停止去想你,又忍不住渴望更多。怕自己死,更害怕你死。记得之前我跟你说,死我们每天都在看着,可能就是因为每天都在看,所以不知不觉中,渐渐地就认为它没什么大不了,然而当它突然发生在自己牵挂的人身上的时候才明白,死是一件很可怕、很恐怖的事情。”
“你知道枪击案那会儿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如果真的是你,你死了,那我就再也见不到你,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再也没办法跟你抬杠较劲…世上再也没有你,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秦尤直视着他的眼睛默然不语。
很久之前她用过一个比喻,觉得他那双乌黑如墨的深眸好像是幻影世界的暗门、汹涌神秘的沼泽,对视时仿若无形中有只大手在将人往里拖,不断吸纳和摄入,久而久之整个人都深陷其中。
她在那边缘地带徘徊。
贺峥叹了口气:“我一直以为,我对你的那些个下/流/淫/乱的非分之想只是见色起意,其实不是,最起码不全是。大概是我自己不敢承认,不想去相信,于是找各种借口糊弄,可真相就赤/裸/裸地摆在面前,遮掩和沉默都无能为力。”
“我一直都知道的…”他越说越口干舌燥,越说呼吸越急促,最后略微停顿,嗓音低沉:“真相就是我喜欢你,特别喜欢。”
秦尤面无表情的,浓密的鸦睫半垂,看向他鼻尖周围的皮肤。
如果有那么一个怦然的瞬间存在,那她坠落下去之后望见的,到底是黎明还是深渊?
“哇哦。”纵观全程的女酒保嚼着槟榔笑得吊儿郎当,“这么感人,我都快听哭了。”
秦尤醒了神,习惯性地哼笑,嘲弄道:“贺队的花言巧语哪学来的?”
“自创。”
“这算是告白吗?”
贺峥虚搂着她腰肢,抬眸笑望她说:“换个词,示爱吧。”
她又从鼻腔里哼出丝漫不经心的笑:“我记得不久之前呢,你还恨我恨得入骨,现在却又说喜欢我…喜欢我什么?心黑没人性,贪财又好利?”
贺峥笑了,讲真的,他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自己都喜欢她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这个头号公敌,而不是像澜澜那样端庄大气善良仁慈的女人呢?在秦尤身上一丁点儿美好正直的品格都找不着,所以喜欢她什么呢?
后来他想明白了,大抵是因为所有人的天性中都慕强,他也不例外,而这种精妙得引人赞叹的强,是不分正邪的。
况且,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正直善良的灵魂?皮囊之下,不过都是颟顸渊薮,筚门圭窬。秦尤在其中,就仿若万寿无疆的人形地狱,残忍、倨傲鲜腆,甚至可以说是丑陋,却又丑陋地那般真实而特别,像荒原上遥荡恣睢的烈火,荆棘丛生里摇曳盛放的玫瑰。偶然间显现出伶俜阒然的枯窘,他站在某个恰巧的时机,通过这抹偶然窥见了一个完整的灵魂,于是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在这样一场蓬勃的浩劫面前,没有人不会被征服。
贺峥直截了当地说:“对,就是爱你心黑没人性,贪财又好利。如果一定需要一个理由,其实什么都可以成为理由,你的头发你的眼睛你的嘴唇,通通都具有让人神魂颠倒的魅力。所以重点不在于喜欢你的什么,而是只是因为你才喜欢。”
秦尤静默一阵,摇头嗤笑:“演讲稿一套又一套的,看来你是真的做足了准备。”
贺峥也笑:“看来你的信任问题真的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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