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虚无主义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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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想什么?”
秦尤唇微张,他又道:“我说的不是现在。”
是数年前,她第一次见到人的尸体,且这个尸体还是她双亲的时候。
这个问题曾经一度困扰他。她在想什么,在思考什么?
因为她跟他当时所经手过案件的亲属都不一样,那些亲属声泪俱下撕心裂肺,无一不悲痛欲绝,而她呢?她既不哭也不闹,面无表情淡若云鹤。
很难不让人感到好奇,那层寻常到底是伪装还是真实。
秦尤眼睫微垂。
她一直有个喜忧参半的点就是——对于贺峥,彼此真的太对盘太了解了,很多话不用开口就心知肚明,好像她即是他,他也是她,长在对方身上的器官一样。
于是这种瞬间又来了,一个眼神涵盖全部表达,一个对视尽数获悉。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她却知晓他在问什么。
秦尤自嘲似的笑说:“你听了会想笑的。”
“说说看。”
她沉吟片刻道:“当时上政法大学第一年,导师给我们出了个课外题,分析17和18世纪之交波旁的衰弱与复辟,家族主轴和分支、各类宗教战争以及后面爆发的七月革命,种种之间起承转合的效应。听说路易十四不爱洗澡,臭得十米开外就让人想作呕。所以…你问我在想什么,我在想波旁王朝,在想路易十四怎么能受得了几十年不洗澡。”
“人都死了,你就在想这个?”
“对啊。”
两人不约而同地轻笑起来。
秦尤说:“我说了你听了会想笑的。”
贺峥只是浅笑,拇指轻柔挓挲着她肌肤纹路,有种分爱怜的意味,他低声说:“对不起。”
“不必。你阻止不了一个想死的人的,就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一样。”
“我不怨你。其实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对他们的死没什么感觉。”秦尤望着黝黝的天花板低低道:“我对很多事情都没什么感觉。”
“但是…”她又看向他:“贺峥,我挺喜欢你的。”
贺峥微愕,旋即纵深的眉眼都舒展开,欣喜在眸底像亮光藏也藏不住——
秦大律师从来都不屑于讲那些肉麻兮兮的情话,她是觉悟态度,是什么偏不讲什么,跟他是什么就讲什么的科学态度不一样。但她现在愿意讲,愿意开口承认,那就一定是具有象征意义的。
他能不开心么?
贺峥吻了下她柔软的唇瓣轻声说:“我知道。”
秦尤偏过头看他:“你又知道了?万一我是骗你、哄你开心的呢?”
“科学骗不了人。”
“科学?你之前还说我是反社会人格呢,反社会人格可不会产生任何感觉。”
“我只是说你具有这种倾向,并不是彻彻底底的反社会人格。相比起这个,我更情愿说你是…”
“什么?”
“虚无主义。”
在他看来,秦尤在这种缺乏羞惭和极度漠视无情的反社会人格障碍倾向当中暴露出来的最大的问题,最严重的精神危机,那就是她所秉持的虚无主义。
体现在很多方面,就像她常常抓着他刨根究底地追问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和她拜金的功利主义并不冲突,反而是种循序渐进前因后果的过程。类似于很多成功人士最后都神经大条地跑去了出家或者上吊一样。万丈红尘哪里都是问题,却没有一个答案。
而一个人越参悟宇宙洪荒天地广阔历史悠悠,所能感受到快乐的条件就越高,也就越难从物质世界里找到真谛的慰藉。
她莅于这一过程中的某个临界点,认知正在遭受着虚无的挞伐,如果真的等到金钱和权利也难以留住她的时候,那便是一只冲向荆棘的伯劳鸟,荒诞的旅行结束,四周都是憎恨的吼声。
贺峥很缓慢地亲吻着她手心说:“的确万物都没有意义,它的意义是需要我们一砖一瓦一寸一尺去赋予的。所以我希望我能带给你某种意义,从而成为留住你的那部分,哪怕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只要能留住你,那便足够。
蹀躞,塌陷,秋毫之末裂变成山谷,秦尤听着心中久远的回音,怔愣良久才扯起个讽笑:“为什么?你就这么迷恋我?”
“嗯。”贺峥重新躺了下去,脸埋在她颈窝里闷声说:“我是很爱你。”
秦尤任他长手长脚地缠过来,突然就觉得他像个大号的孩子,她揪着他的耳朵说:“撒谎遭雷劈。”
“我没撒谎,雷也没劈下来,说明我讲的是实话,就是爱惨你了。别人经常讲爱是克制,我倒觉得爱永远是冲动、盲目和不知所措。所以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只要你说,我就信。”
“贺峥是猪。”
他笑了声:“那你是小狗?咱俩在一块儿就叫猪狗不如。”
两人贴着脸窃窃地发笑,秦尤搡了他一把说:“骂你自己可以,别带上我。还有啊,你不要这样,你这是在包庇和纵容黑/恶/势力,是在养蛊知道吗?你好歹还是个人民警察呢。”
“我就喜欢养,谁让犯罪分子生得这么可爱。”
“完了,贺大队长带头倒戈,你们市局要完犊子了。”
“我要是被送上绞刑架,那也得拉着你一块儿,你就是荼毒和戕害我的罪魁祸首。”
“你的心思本来就不正。”
“青天大老爷,我可是良民。”
“呵呵,把你脑袋拆开都能蹦出八百吨黄色废料,精卫填海要是改叫你去这会儿早成亚洲新大陆了。”
贺峥嬉皮笑脸的正待回嘴,却被秦尤一巴掌捂住:“打住,你真的不要再跟我聊天了,不然大家伙今晚都别想入睡了。”
“不睡就不睡,反正晚上也不一定是用来睡觉的。”
秦尤明知故问:“那用来干嘛。”
贺峥一个翻身压了上去,佯装凶神恶煞道:“犯罪。”
俩人都笑,秦尤拿枕头挡开他越凑越近的脸:“少来了你,真的很晚了…贺峥!”
他钳制住她两只纤白的腕骨,不依不饶地四处钻空子下嘴亲,弄得秦尤又是浑身发痒又是笑个不停,没完没了的,最后打打闹闹厮混到下半夜才彻底停歇。
窗外明月渐垂,乘着几抹烟炊似的云雾,在夜幕中落下一笔淡雅的诗韵,凝结了江河的流淌和万家的安息,沉湎之后霞光破晓,玉縟云絪,天际尽是橘红。
又一个白天。
秦尤醒得不算晚,七点过半,没想到贺峥比她更早,她睁眼就瞧见贺峥站在椅子上朝天花板捣鼓着些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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