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默默 (第2/2页)
老朱只顾着叹息:“搏吧,搏吧,来年刚好赶上清明,我给你多烧点…”
贺峥:“……”
贺峥没好气:“你又怎么知道的?你窃听?”
他说着要掏出手机砸了,老朱吹胡子瞪眼说:“你让人方亦白调那么多毒/品案的卷宗,带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你他妈要干什么!”
“……”
贺峥想了想,手机很贵。
于是又塞了回去。
老朱:“也不难猜,早几年他们那边就传出过类似的丑闻,那帮饭桶很谨慎,每次只扣一点点,现在是愈发胆大包天了…”
贺峥不言语。
商店门口摆满了出售的水果,筐筐齐整,颜色灿烂。沿街过去,依次是鲜花店、便利店、文具店,再然后是并不怎么高大上的联合一小——宋清工作的学校。
对面公园,许是孩子们都在上课,绿茵草坪上寥寥几枚推着婴儿车晒太阳的宝妈,远不如那日见的欢快。
秦尤和老黑踏进学校。
本来她无名无分,擅自跑人家学校里调查,八成会被安保赶出来,所以她才带上了老黑,因为他有私家侦探的证件。
工会发放的,多少管点用。
的确管用,校长亲自出面接待他们。
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微胖女人,衣装得体,长发盘髻,袖口拢了圈蕾丝花边,举手投足间携了缕丰腴的感性。
只不过面藏憔悴,仿若雨打的芭蕉。
宋清在学校里当生活老师,员工遇害,上午警察来例行询问时谈及死因又语焉不详,多少弄得她们有点云里雾里愁肠百转。
“我们学校…就跟福利院差不多吧,规模不大,收的都是些孤儿、先天性残疾、包括旁边收容所送进来的流浪小孩,主要还是这类比较多。”
“宋清原先在收容所工作,对孩子们很耐心,当生活老师再合适不过…学校的月度最佳员工,大家都为她的不幸遭遇感到…”
秦尤默默地听。
他们站在长廊上,彼端一群孩子走进教室,成群结队的,但所有人都很乖很安静,如同笼罩在某种集体的默哀中。
留意到她视线,校长解释说:“我们本来不打算告诉孩子们实情的,但不知怎么就被他们知晓了,也不可能再扯个什么谎言去糊弄敷衍,所以就组织了一次追悼会。再加上…”
校长惙怛伤悴,无限哀愁。
“再加上什么?”
“我们失去了一个孩子,就在今早,医生说是心源性猝死。”
“孩子?”秦尤心间产生股非常糟糕的预兆。
“对,收容所带来的流浪儿,我们都叫她默默。”
秦尤如遭雷击。
“朵朵今天早上叫她起床,怎么叫都叫不醒,吓坏了,我们一看…我不懂,我真的不懂,又没什么先天性心脏病骨髓病之类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会…”
“还有宋清,最近是怎么了,厄运吗…”
秦尤一声不吭。
校长领他们去默默居住的集体宿舍,老黑走在最后,及至门口他垂眸,木质地板上一道不显眼的锉痕。
到23号床铺前,被毯叠成了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床面干净整洁,床头边的铁皮柜如是,床脚下杵着个纸箱,堆满了图画本和手工花之类的小东西。
女校长迟疑着说:“想必你们也清楚,像我们这种非盈利性机构,资金比较紧缺,生活物资和教学用具大多是捐赠的。所以…她穿过的衣服用过的水杯等等,都被回收起来了,剩这些她画的画…”
摆在最上面的是一幅女人的简笔肖像图,秦尤望着那张和自己有七分神似的脸孔,话语卡在喉咙里说不出。
校长发现了,看看她又看看肖像图,弯腰拾起认真打量,讶异道:“是你…你认识默默?你是她的…?”
姐姐?还是母亲?
校长显而易见地生气了。
不管是什么,都不该让小孩子流落街头啊,自己穿得光鲜亮丽,一个**岁大的孩子还养不起?
秦尤读懂了她情绪,但什么都没反驳。
这种问题似曾相识,数月前她被问到:“你是他的姐姐吧?”
小本自来熟,见着她就左一句姐右一句姐,他都这么喊了,她尚且能以姐姐的身份自居。但程默,默默呢?
她是个小哑巴,从来都不开口,更遑论叫她什么,只会用一双清湛透亮的鹿瞳盯住她,送她糖果这种幼稚的小东西。
所以她是她的什么呢?
秦尤沉思良久,只问:“这些可以给我吗?”
校长当她是默认了,因着气愤态度有些别扭,好像给不是,不给也不是。
最终仍是松口。
毕竟…总比无人祭奠追思来得好。
本就是被遗弃的孤儿,不论是回忆还是叹息,都终将消散在岁月长河里,但假使有人——即便仅仅一个——会在余生某个不经意的间隙中把她记起、想念,那她破碎的魂灵便也能得到永恒的安息。
秦尤抱起纸箱,老黑想接过,她没给,又问校长:“她的遗体呢?”
酆都陈尸所。
工作员是个列夫托尔斯特式的大胡子,日常叼着根老掉牙的烟斗,他端着花名册逡巡一圈,指向冰柜某一格:“那个。”
老黑动手将尸体抽出来。
工作间的门倏尔自外推开,贺峥大步而来,秦尤转身看见他,立马走过去抱住。
贺峥拥她入怀,宽阔掌心罩着她后首,往侧鬓落吻纷纷:“没事的,我们会把他揪出来…”
每次都说没事,可哪次是真正的没事?
只怪言语如此单调苍白,似乎除却说没事,再也找不到其他更合适更强有力的安慰了。
只得拥抱,相互轻吻。
像受伤的小动物舔舐皮毛。
贺峥很爱怜地亲了下她眼睫,这才道:“你在电话里说…杀手真正的目标其实是她?”
“嗯。”秦尤吸了下鼻子闷声说:“老黑在她们宿舍的地板上发现了你说的被拖拽的痕迹,也用光谱仪检验出了被抹掉的血迹。杀手的目标是程默,宋清只是无辜的附带伤害。”
那么问题来了,谁会取一个孩子的性命?还雇凶?
秦尤想到谢达。
他之前说,你永远也预测不到死亡会降临在谁的头上。
但若是报复,未免有些牵强,她和程默没什么深厚的感情基础、伤害值不高不说,平日里都不怎么往来,谢达怎么发现她的?
真要报复,他大可选择连晞、贺峥,偏偏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屁孩。
他们之前也推论过,天堂口的腌臜被曝光,鲁宾孙的生意受创不轻,要想再抓流浪儿供给变态们取乐,恐怕有些困难,但绝不会就此停止。
因为就像他当初分析的,绝对的控制会让变态们觉得自己是上帝,没有人会轻而易举放弃当上帝的感觉。
那是一种无与伦比令人沉迷的瘾。
变态们极有可能会再次出手实施绑架,但和现下这出却背道而驰——程默并非被绑架囚禁,而是被暗杀,倘若本案与那群变态毫无瓜葛的话,那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呢?
尸体被抬到解剖台上,大胡子一面拉开裹尸袋的拉链,一面咬着烟斗含混不清地说:“又咋的啦,不是说猝死嘛。”
像这样的病理性死亡,他都懒得鸟。
裹尸袋拉开,年幼僵白的面孔暴露在眼皮底下。
只是那双水汪汪的鹿眸永远地合上了。
秦尤手指冰凉,微微撇开脸,贺峥又将她抱住,低声哄:“不看了。”
瞧他俩那样,大胡子取下烟斗,试探性道:“哎唷…你俩女儿啊?真对不住,节哀节哀,节哀顺便啊。”
谁都没反驳。
也差不多吧。
贺峥半搂着秦尤,敛眸扫向无生息的尸体。
因着睡梦中猝死,不像肉块横飞的枪杀刀砍那般血腥,很干净,送过来都用不着清理,直接塞进冰柜。
也因此,尸体呈现的是原模原样。
贺峥示意大胡子递幅手套,干脆利落地戴上。
尸体嘴角流诞,拨开唇片凑近闻,胃酸和呕吐物以及反水的腥臭——正常人绝对受不了这种味道,但贺队不是正常人——除此之外,还有股猫饲料的气味。
和他在宋清身上闻到的一样。
胸腹硬邦邦的,像块冷掉的馒头。人死后9-12小时都会变僵硬,没什么奇怪,但她小臂和脚踝的淤青就不正常了。
像是被人用力猛抓导致的。
小孩子皮肤嫩,白玉无瑕,哪怕已经死亡,也比成年人细腻得多。
他锋锐的视线沿着片状的淤青往上,就在关节窝里发现一滴针孔。
贺峥摘掉手套说:“她是中毒死的,八成是蓖/麻/毒素。”
“中毒?”大胡子眨眨眼,又问:“那你是希望我…?”
当着你俩的面解剖?检验你的推断是否正确?
贺峥想了下说:“提取她的眼球玻璃体/液试试。”
比起开膛剖腹,这算是非常温和、又精准的毒理检验手段了。
大胡子照做。
二十分钟后,他端详着小管试剂,给出了验尸官的首肯:“唔…蓖/麻/毒素。”又看向贺峥:“你咋知道的?”
贺峥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费时间,只说:“遗体我们会来取的。”
选墓地,安葬,不算麻烦,但也是件得用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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