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夺意下 (第2/2页)
“听民间的说法是因为王上的生辰?”
关于“正月”为何不读去声而为平声,缘由就来自于我这位王上。陛下乃九五之尊,名讳不可任唤。去声与帝名“政”相冲,故避而采“征”读音。
我还没有机会能称呼其名,所以在这种历史极含传闻色彩的事情上,哪怕心心念念期待着坦诚以待,也得时刻注意分寸。
“那你呢?”他明显不相信这套说辞,似乎很介意我说出口的答案,执着地要听到我自己的想法。
“左右王上会指正错误,那昏言聩语便见笑了。”
他便捏住我的腰:“王后只管畅所欲言,孤许诺不纠错误。”
“政者,正也,从正从攵。”我粗浅将本义点到为止。
王上反而失笑:“王后在紧张什么?”
这我可真没紧张害怕,只是单纯不要在他面前说透“政”的本义。
我抬手尝试拍掉他松松圈在我腰间的手,以失败告终:“不害怕,我的话还未说完呢,王上先听。”
在心里默默感叹。
咦,好嚣张。
“毕竟固有的认识会随着推陈出新而落后,我私认为‘政’之时义乃是匡正治理之意,或言公务国事。论语有‘政者,有所改更匡正’,老子曾言‘其政闷闷,其民淳淳’。”一口气扒拉了四个“政”字,我仿佛从他隐隐约约露着笑意的瞳色中见到了自己手足无措的样子。
在他们的标准看来,我这也算是人生巅峰了吧。
“还有吗?”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天下亦如江河如山林。若听之任之,则水文泛滥;若违背时令,则山林空瘠。故而天下需以条理章法治理之方井然有序,此为‘政’。”
“政”此字,哪怕直指政治,也不尽似最早造字时的这般简单。在我第一次读史书之时见到王上的名字,初不通古义只知今义,便觉此名落于本纪中竟毫无违和之感。而后来逐渐了解到更多含义后,越发惊叹他恍若为此而生。
思绪全在心底,他只用指节点点我的鼻尖:“合着王后为了令孤满意,将诸子的话全数搬了出来。”
这人!我不说话你不满足,说了你又嫌弃我读少了书是吧!
我猛然从他怀里直起身来,扭头过去。又忍不住回头偷瞧,看他依旧舒适慵懒地屈腿而坐言笑晏晏。
“不打趣王后了。”
“孤生于正月没错,但名字不全然得来于此。当年父亲为我取‘政’一名,乃是望孤将来为君正直,仰不愧于天,怀凌宇浩然之正气。”
王上抬手为我理顺鬓边的发,他的手顿在我的面颊上,凝眸:“王后误打误撞,倒也所差无几。”
双颊被抚摸得发烫,我此刻不争气地想,怎么觉得王上口是心非呢?
又一个折磨我许久的念头从脑海中蹦了出来。
“那王上有字吗?”
没料到我会问这个,王上的手还未曾离开,但眼神已然黯淡落下。
见他目光沉沉似天幕间最遥远的星辰,抬眼:“孤的字,不重要。”
“你……”
我瞠然,王上贴在我面上的手掌指尖用力,使我全心全意对视他。
虽说此时为战国晚期,姓氏之间地位血统的鸿沟正在逐渐消弭,平民也有不遵既有规定而称氏者。然而一国之君,无论古来今时,自是鲜少有人能直呼其名,史书传记上也尽是只载名而非连名带姓。
汉族男子的字于成年行冠礼时由尊长所取。对于帝王来说,他们已为九五之尊,无人可居其上,即便潜邸时期有表字也难以流传。细数这么多帝王,后人知其字的寥寥无几。
对于古代女子来讲,“女子待嫁,笄而字”,待字闺中是为了给未来夫君一个正式的称呼。参照诗经中女性角色看,除去名我应该被叫做秦芈,和历史上任何一位远嫁秦国的楚国芈姓宗室女无二。
我不要成为没有灵魂的棋子。
亲生父母取名为“淑庭”并没有错,因为这个时代的女子能够淑美于庭,就是祈愿一世平安的最好祝福。但如果芈淑庭去过我生活的那个时代,见过远方更多广袤的天地,她不会再甘愿如此。
要不要贤淑于庭,未来人生如何,夫妻白头、儿女顺遂,还有游历千山万水都该由我自己付出争取,而不是仅仅依靠秦楚关系,不是缘由于我只做了一具取悦他人的傀儡。我能不能真正和心上人并肩而立,从来不是取决于秦王后的身份,而是我有没有本事让我的夫君心悦认可我,让旁人心服于我。
“那王上和我巧在一处了,我也没有字。”
“我不喜欢芈淑庭这个名字,也不喜欢他们给我取的字。”
我紧紧地扑过去重新抱住他。
其实避讳,避的是表面上的名,避的是实际上的亲疏关系。王上在之后命令世间避其名讳,或是因为那时世上已再无唤他名之人。
从他肩膀上将埋住的头抬起:“王上,我,我可以?”
一时为君所惑,心间把持不住。
“叫你阿政可好?”
(未完待续)
(这章稍微长了点,下章看起来会少些)
(小声:指下面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