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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这不是有房子了嘛?四室二厅的房子,娶哪家女儿做媳妇不够面儿啊?等咱们把户口签进老房,等拆迁了咱们还能给自己留点养老钱,够本了。”
“你别啰里八嗦没完没了,
儿子被你惯得没相!从小到大,吃的用的,哪样不是紧着最好的?我看他那成绩还不如谭凝一半强。以后能有什么出息?你也别指望他给你养老,现在这世道,生儿子都靠不住!娶了媳妇十之**得回来啃老,咱们务实一点还是得想办法把铺面弄到自己手里来,否则,依着咱俩那点社保金,到老了你想看儿媳妇脸色过日子?”
“我也不是不爱钱,我这不是怕么,万一谭凝那孩子知道了,该多恨我们呐!”
“你也别妇人之仁,我倒是情愿她恨我,好过我受一辈子穷,我是穷怕了。”
“哎……”梁晨叹了口气,“我给你热饭去。”
谭凝站在卧室的门后,从脊椎骨冒出一股寒气,迅速传遍全身,她记起来,7岁那年第一次见谭白明以至后来她妈嫁给他,她从未见过谭白明的妻子,现在她清楚,谭白明的前妻就是梁晨!
在她脑子里同时活跃出一群人,那是她在一次采访中面对的人群——吸冰者,她看过他们疯狂的模样,她对其中一个年轻女人印象深刻,她是个未婚妈妈,清醒的时候,她告诉谭凝,自己吸食毒品后会出现情绪失控、产生幻觉、甚至妄想的情形,有几次,甚至对自己三岁的女儿大打出手,但她自己并不清楚,等到清醒后又十分后悔自责,谭凝向她建议先给孩子找个安全的托管人,再接受戒毒治疗。
年轻女人的精神状态一直反反复复,焦虑、抑郁、悲观的情绪轮番主宰了她的头脑,但她清醒的时候很想摆脱这种生活,就在她为女儿寻找合适的监护家庭那段时间,一次吸冰后,她与同伴在驾车途中发生车祸,当场死亡。
她这样的人没有归途。
谭凝一直记得那个女人,她让她想起自己的妈妈袁枚,小时候不懂,以为袁枚真的得了疯病。袁枚清醒时搂着谭凝大哭大闹的那种感觉,那种绝望的感觉,谭凝永远忘不掉,她小小的眼睛里满是泪花,她想,袁枚那时候一定已经知道谭白明与梁晨之间还有个儿子,他从没有真正爱过自己。
她该责怪母亲的软弱吗?当极端的情绪无法向外扩张,必然向内,她是什么时候碰上毒品的?是她自己找的?还是谭白明存心害她?无论如何,谭白明与梁晨,就是害死袁枚的凶手!谭凝不停地回想,那些无从印证的、永不可能被证实的罪行在她的脑中轮番上演。
谭凝借口出差在外住了三个晚上,这三个晚上,她像生了一场大病,躺在酒店漆黑的房间里,感觉整个天花板都在旋转,她闭上双眼,努力回想自己第一天到达江城那天起的每一天,每一个细节,任那些恐惧的、踏实的、亲密的感觉与情感在她的血液里流淌,使她一会儿冷得如攀冰山,一会热得如坠火海。
这个“家”带给她的温情开始土崩瓦解,她过往所熟悉的冰冷与黑暗再次回到身体深处。但她不要躲避,她也无处可躲,她唯有捉住隐藏在这些冰山火海里的真相,捉住令她活下去的虚弱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