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第2/2页)
这三层结界和火龙与其说是在囚她,不如说是在囚温可雅。
景容来到铁笼前,将托盘放在地上,低声道:“快些吃吧。”
云临从方形的孔洞中接过景容递来的碗筷,沉默地进食。
她很饿,风卷残云般吃完两菜一汤,没注意到嘴角沾着一粒米饭。
景容递给她一方手帕,安静地收拾碗筷。
云临擦拭嘴角,看着薄唇紧抿的景容,得出一个结论。
他生气了。
景容师兄是掌门师叔的关门大弟子,青云宗新一代内门弟子中行一,不出意外他便是青云宗日后的掌门,大家都亲切地称呼他为大师兄。
他性情宽厚温和,素日诸多容忍师弟师妹的胡闹任性,不常动怒。他动怒时,习惯性将嘴唇抿成一条线,不爱说话,就像现在这样。
等到景容端起托盘转身离开,云临叫住他,问道:“大师兄,师父怎么样了?”
景容止住脚步,深吸一口气后说道:“落师叔心脉尽断,昏迷不醒。师父和其余三位师叔元气受损,需静养一段时日。”
云临颤声问道:“师父多久能醒来?”
“师叔性命无虞,至于多久能醒过来,”景容顿了顿,“师叔有可能会醒过来,也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性命无虞,却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便是活死人。云临闭上眼,泪水从眼缝渗出,顺着脸颊滑落。
“师妹珍重。”景容见不得她流泪,语气稍稍松缓。
云临哽咽道:“我以后还能做你的师妹吗?”
景容沉默一会儿,回答道:“十八剑之后……”他轻叹一声,“师妹,你这次做的过了。”
石门降下,景容离开青云宗最神秘的囚笼。
十八剑,并不是这种惩罚的固定称呼。
只因云临来到青云宗的时间正好十八年,故而称之为十八剑。十八剑每一剑,代表她在青云宗的一年记忆。
剑伤身,记忆伤情,残酷之处便在于此。
云临从来不是一个冷漠无情之人。
她不惧身体上的痛苦,唯惧身临过往,回味从前在青云宗的欢笑忧愁。
那些欢笑与惆怅,承载着师长对她的爱护与严厉,承载着同门师兄姐弟与她的笑骂打闹,也承载了她破境时的欣喜,境界停滞不前时的怅然。
此时,寂静的囚笼就像一把开刃的利剑,扎在云临的心尖。她曲着腿,将整个头埋在膝上,陷入一片黑暗。
不知保持这个姿势坐了多久,云临再次听见石门上升的响动。
她慌忙抬起头,看过去。
老者负手而立,白须青衣,颇有仙风道骨之感。
云临换成跪坐的姿势,恭敬地向来人叩首,低声道:“掌门师叔。”
“我和你师父曾认为你被人夺舍,”玄羲散人慢慢说道,“你虽是全灵根的修行天才,到底年纪尚小,经历太少。若有鬼道贪你躯壳灵根,你也无可奈何。”
青云大会是天下盛会,为尽地主之谊,彰显青云宗与云国好客之心,青云宗虽增强宗门内巡山人员,对远道而来的客人,盘查并不严厉。
“两月前,你口出欺师灭祖的悖逆言论,于是我将你罚入思过崖面壁。”
云临直起上身,干巴巴地解释:“那些话,并非弟子心里……”
玄羲散人截住她的话,继续说道:“那夜,你躺在山崖下的石床上睡得很沉。按你凌师叔的话来说,你体贴地为她省下一颗丹药。”
稍稍不安的云临闻言轻笑。
凌师叔幽默风趣,出手阔绰,深得门内众人喜爱,而这是有一个前提的,不能找她要丹药。
只要谁开口问凌师叔丹药的事,她看谁都像是一只要偷鸡的黄鼠狼。
云临记得有一年的年末考核,凌师叔抽签抽到给优秀弟子的奖赏是每人一颗护心丸。
那年的优秀弟子共有十二人,意味着凌师叔需要付出十二颗护心丸。凌师叔当场翻脸,抱着丹药罐反锁上门。
师父和几位师叔轮番去劝,好说歹说,又分别许了凌师叔许多好处,凌师叔才抱着丹药罐走出房间。
“世人皆以为夺舍是一个灵魂吞噬另一个灵魂,强占身体。只要夺舍之人善伪装,便不会有人知晓。”
谈及夺舍时,玄羲散人面露不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做了,又怎会真隐秘无痕?”
各宗门确有不同的方法分辨一个人是否被夺舍,这一点云临曾听师父提过。
但温可雅这件事,似乎不是普通的夺舍可以解释。
云临满怀希冀地问道:“掌门师叔可有发现?”
玄羲散人直白地回答:“没有。”
果然,云临失落地低下头。
连掌门师叔都没有发现温可雅的存在,谁又会相信她被人夺舍。难道温可雅的所作所为,都要由她来背吗?
玄羲散人静静地看着心情低落的少女,脸上的严肃渐渐淡去。
他半调侃半认真地问:“需要老夫向你行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