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第2/2页)
没有男女之别,只有自懵懂时,一路扶持走来的情谊。
云临慢慢咬了口包子,想着景容方才讲的那些话,食不甘味,秉着不能浪费粮食的教养,勉强将剩下的半个吃完。
反正她身上的衣裳也不要了,油腻腻的手直接在衣服上抹了把。
云临侧过头,景容当真是累极了,一向束的端正的发此刻稍显凌乱,几缕碎发自然滑落,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她小心翼翼地挪动双腿,换成打坐的姿势,双手重叠放至腹部,掐了个子午诀。
扫了眼右肩上睡得正酣的景容,云临缓缓闭上眼。
她的意识沉入识海,一把锈迹斑驳的长剑虚影,自识海白雾中慢慢浮现。
八岁那年,不定剑落入她怀中,到现在,已经过去六个年头。
六年,两千多个日夜,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云临静静地看着不甚美丽的长剑虚影,依稀品出恍如隔世之感。
她与它,熟悉而又陌生。
她知道不定剑最讨厌她说它丑,最讨厌她夸赞青衣无名美丽,最讨厌她把它送去宫廷铸剑坊。
她知道它爱吃醋,知道它脾气不好,也知道它其实是一把万中无一的宝剑,虽然它真的不好看。
但是,她也从来没去了解过,埋藏在斑驳铁锈之下的,它和前些任主人走过的春夏秋冬,岁月长河。
云临飞身而起,来到长剑虚影之前。
她伸出右手,郑重地握住剑柄,阖上双眼,将心交付。
长剑虚影在被云临虚握住时,幻化成缕缕青蓝色的光芒,汇聚成历史洪荒,钻入云临的眉心。
它的上一任主人是三百多年前的书生,一袭白衣飘飘,独立天地间,清风洒兰雪。
他站在人间最热闹的繁华街道,周遭人来人往,喧嚣吵闹,他自成一派清净世界,仿佛不是此世间之人。
他的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不达眼底,就好像,人世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和驻足。
书生转身离开,走进连绵起伏的群山。他以群山为翼,青衣无名为骨,布下封印大阵。
而被封印之物,是一把锈迹斑驳的长剑。
云临怔然。
青云四峰竟然是封印不定剑的囚笼,而青衣无名,则是封印不定剑的钥匙。
难怪她每每提及青衣无名,不定剑总要生气。
不定剑没给她反应的时间,画面继续流转。
长剑嗡嗡作响,在没有主人使用的情况下自行出鞘。它冲破封印的禁锢,没有一丝犹豫,直挺挺地插进书生的心脏。
书生仿佛早已预料到一般,双手摁住剑柄,向阵心一倒。
一人一剑,就这样被群山封印,不见天日。
云临哑然,究竟发生了什么,书生宁愿献出生命,也要拉着不定剑永世沉沦。
而不定剑,又是怎么做到,在契约尚在的前提下,决绝弑主。
画面还在继续前推,它的上上任主人是七百多年前的农家少女——一位不懂修行的寻常人。
别看不定剑锈迹斑驳,实则锋利无比,少女便用它来劈柴杀鱼,宰牛杀鸡。
后来,一群修士路过少女的村庄,看出不定剑的特别,以修士的身份,要她献出宝剑。
少女无动于衷,他们便以金银为诱,不成又以强夺威逼为手段。
修士以全村人的性命作为要挟,要求少女交出不定剑。
就在少女差点妥协的那一刻,少女紧握不定,双目猩红,寥寥几剑,斩得修士命丧黄泉。
凭什么修士要凡人的东西,凡人就必须自愿献出来?
凭什么修士可以决定村庄所有人的生死?
凭什么修士要她怎么做,她就必须怎么做!
少女握着剑,在同村人惊骇的目光中,愤然离去。
后来,一位没有境界的少女,带着她手中的剑,专杀猖狂蛮横、肆意妄为的修士,无人能挡。
长久混乱无序的修行界秩序初成,不再依仗修为横行人间。
再后来,肃清修行界的少女游历长江时,大浪突起,将少女吞没。
独留一把锈迹斑驳的剑,矗立江边。
时光飞速倒退,来到两千五百年前的奴隶制王朝。
那是一个修行萌发的时代,懵懂地操控灵根的人成为不事生产的奴隶主贵族,自名为天人遗族。
不定剑的主人是一个奴隶,他用不定剑推翻奴隶主的统治,成为新的奴隶主。
阳光底下无新事,新的奴隶主出现,旧的奴隶主沦为奴隶。
奴隶成为奴隶主后励精图治,开疆扩土,晚年却骄奢淫逸,虐杀成瘾,行迹疯魔,被人推翻当夜,用陪他征战半生的佩剑抹了脖子。
再往前,没有再往前了。
再往前是一片混沌,仿佛已经到了世界的开端,原始而又压抑。
云临没有看见铸造不定剑的人,它就像凭空出现在世间一样,历经三个主人,最终选中她为第四任剑主。
云临猛地睁开眼睛,额上布满虚汗。
不定剑剑主,没有一个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