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曦(八) 狩猎 (第2/2页)
而比起我的双眼更准确的判断来自我的皮肤,它们不仅没有被这光线灼伤,反而舒适的张开了毛孔,贪婪的吸取着其中的温度,因而那寒风也逐渐化作了温馨的触碰。那不会是骄阳的,至少不会是我记忆中那位公正到近乎无情的漫宿统治者,那位我即使失去了绝大多数的记忆,也依旧铭记着他那光辉灿烂的箭矢擦过脸颊时刺骨却不沾染虚界气息的一瞬冰寒。
那会是他们提到的,庇佑着我的另一位太阳吗?但我对他的记忆如此遥远,以至于早已忘却了他的光辉会是烛光的橙黄,海上的赤红,还是镜中的纯白?又或者是我似乎曾经在某人眼中得见一瞥的蓝?而直到今日,他的光芒仍编织的好似朦胧雾气,哪怕我尽力睁大双眼仍是徒劳,我看不清来路,看不清去处,只能看到被珀尔修斯刺穿的角度以及我肩头的双手。
我在那里看到了一位遭缚之人的轮廓,而其余的便看不清晰,之后便是一声带着腐臭味的凄厉鸟鸣,以及与我的安祖不同,更柔软但更冷酷的振翅之声,我看到眼前浮现出了如同漂浮在水面的浅淡的墨迹般的乌黑丝线,而我的直觉告诉我,那是飞鸟行经时落下的羽毛。我抬头往上,顺着墨痕的轨迹寻找我们的猎物,但它将自己藏在了云端或是雾中,无处可寻。
“我们得用些技巧,我记得我也曾遇上过如此善于隐匿行踪的猎物。”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重要性,我承认我被那几位了不得的本事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了,当然更可能这只是我做了那么多年猎手的习惯,我定然一手带大了无数的学徒,因此我才不经思考便要开口指点一二,但我的记忆毕竟仍混乱的如同这仿佛困于迷雾中的天气,而珀尔修斯的性子太急切。
“你方才说了什么?”我还未来得及将繁杂且仿佛被熔铸成了一块的记忆抽丝剥茧,珀尔修斯便在我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以弓弦之音虚接,而后我甚至没有机会眨眼,便见类似鸟型的轮廓直直的坠落到了方才他指尖所对的平台。我想我或许再次班门弄斧了,而他虽然眼中的疑惑如此真实,好似当真是在瞄准时对旁的一切都充耳不闻,我仍知道他在替我解围。
太过专注于眼前的猎物而忽视了周遭的风险,那是难以活过一季节的最蹩脚的猎手才会犯的低级错误,而显然那位强拉着我同行的男人,他那超乎寻常的敏锐意味着他要么是比我更技艺精湛的同行,要么是我应当猎杀却无能为力的猎物,而我,自然更宁愿是前者,但我也习惯于同后者虚与委蛇,以求得一击毙命的机会,因此我自然半真半假的表达了我的感激。
“是,我自然是你曾见过的箭术最高明的猎手,而我要告诉你的是在你未曾见过的猎手中我仍是第一。”看得出来,珀尔修斯很喜欢我的恭维,而我也为他那超乎寻常的狂妄感到愉快,自大常是最危险的弱点,而他或许毫无察觉,或许只是出于不屑,他不认为我有能力伤到他哪怕是他最薄弱的部分,这是好现象,我会继续助长他对我如今身躯脆弱不堪的认知。
但他的同伴,那位女祭司没有他的力量但比他在其他事上敏锐的多,她望向我的眼神颇为不善,甚至是直接将不满显在了面上,我想她应当是曾受到宠爱,或许至今仍是的任性孩子,故而她即使带着面纱也难掩其一颦一簇,只是不幸的是,平日里常挂在我脸上的面具在她眼中形同虚设,但好在我们的好猎手,我真的要相信他目盲耳聋了,竟开始安慰她起来。
“你让我动作快些的,我自然要拿出全部本事。”珀尔修斯赔笑着伸手想要拉那女祭司的纱衣,“你若是喜欢,那便算是你的功劳。”猎人几乎都惯于炫耀,这样的安慰对我来说自然是甜言蜜语,只是我觉得那并非猎手而是治疗师的女孩或许会因他的不解风情而发怒,但意外的是她在怒气冲冲的转头与那垂眸的男人对上眼神时竟火气尽消,甚至还染上了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