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暖风熏得士人醉 (第2/2页)
须知李自成大闹中原的时候,崇祯特地从诏狱里把侯恂拉了出来去督左良玉,结果侯恂崇祯十六年督师不利则又被关到诏狱里去了,转了年来等李自成攻破北京,就被释放了出来,也因此害得他落下个从逆行迹。
再加上其子侯方域频繁来刑部探望,其实也就等个大赦的机会,就能把侯恂放出去了。
总不能真发到军前听命效力吧?
解学龙点头,继续问道:“还有其他事情吗?”
司狱扭捏了一会,然后答道“还有几个桐城学子也在为光时亨...”
解学龙真是要被气晕过去了。说实话,光时亨和周锺这样的人要是都算成了‘无从逆行迹’,那这个朝廷到底是算怎么回事啊?!
所谓指鹿为马都没有这么夸张吧?一时间,解学龙也在思考起要是日后东林落了败,自己在刑部做的事情,会不会被反攻倒算了。
解学龙摆了摆手,继续问道:“除了光时亨呢,你们其他人就没有其他事情吗?”
清吏司的主事们连忙围了上来道:“有有有,大司寇容禀,下官这里有个要紧事情,近日南京官僚都在招呼自己北方的‘家人’南下,是否会有从逆之人从中漏网?是否应该加大排查力度,或者直接搜拿?”
‘家人’未必指的是家人,在晚明江南一带的士大夫,对奴仆的称呼也有用家人代指的。
解学龙摆手:“皇上都有意对北来难民悉数放过的,何必要如此铁面无私?就睁只眼放过便是了。”
不过解学龙还是多嘴问道:“这里面有谁比较张扬出格的吗?”
主事答道:“鸿胪寺少卿高梦箕,已经引了许多奴仆南下了。”
解学龙在内心记了一下这个名字,继续问道:“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苏州府那边出了个怪事,有人自称是洛阳指挥同知,带了十来个人在城外劫掠,随后被吴淞总兵吴志葵拿下了,现押在大牢里。”
解学龙警觉问道:“洛阳指挥同知?和皇上有关系吗?”
主事连忙说道:“其人自称是皇上旧识,所以苏州府来了公文请问如何处置...”
绝学龙点头,又想了一想,继而摇头:“传函给苏州府知府,让其细细盘问,等到过了年后,再将一干人犯押送入京。”
主事点头称是,随后河南主事也上来说道:“回大司寇,还有另一件事情,也是颇为奇怪。”
解学龙不耐烦了起来:“哪里有这么多事情,你且说来。”
河南主事说道:“是汝宁府知府熊明遇来函,据其所说,在河南地界有一个叫童氏的,自称是当今皇上元配,目前供在府衙当中,想问大司寇如何处理?”
一时大堂上的人群都吃了一惊。
解学龙摇头,心里想着:这种事情,你不去问礼部,来问我做什么?!
如同一道电流经过胸腔,解学龙立马反应过来,这里面还有点蹊跷。
原来南京初立的时候,几位东林大臣互相推举,唯独漏了熊明遇。
而熊明遇一时着急,就走了勋贵魏国公徐弘基的路子,然后就遇到了勋贵们弹劾张慎言的故事。
一来二去,熊明遇就算是和东林人士走偏了,本身按资历,怎么也能出任一部尚书,却只能在八月的时候赴任汝宁府知府去了。
传言熊明遇和顾锡畴有隙便是这个原因了,眼下他这则汇报,万一不是皇上元配,定是一桩大案了,交给自己无可厚非;如若真是皇上元配,熊明遇便是能借此复起了,唯独不知道南京形势,莫非是卖了一个面子给自己不成?
想到这里,解学龙又对顾锡畴恼恨了起来,本来南京新立,所有朝会都是在大殿中举行。
偏偏是这个礼部尚书坚持要遵循旧制,这下倒好,秋日间好大风,全都站在御门外受冻。
也不知道这般坚持,秋日间吹的风感情他不也得一起受冷一般。
思忖片刻,解学龙严肃说道:“这件事耸人听闻,诸位可不能听闻一介流言就散布消息,河南清吏司主事留一下,其他人先散了。”
很快众人就按着解学龙的吩咐退了下去,解学龙看着张口欲言的河南主事,直接打断,并且吩咐起来:“你替我回一封书信给熊知府,就说眼下皇上对选取淑女一事多次不许,这时候且不要着急计较。不妨将其人好生供养,等过了来年,京内形势变化了,再送其人入京一观真假。”
河南主事看着解学龙的表情恍然大悟,于是连番点头,解学龙也在其人身上拍了两下,露出了勉励的表情。
在刑部用了饭,解学龙就开始打发起时间来,本身刑部也没有那么多的事情不是嘛?
时间消磨起来便是十分的快,很快便要看得日落了,解学龙呼喊过下人来,便不再用着轿子,直接主仆一人一马,又往秦淮河畔去了。
入得水榭楼台,却刚好听到一声念白:“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往上一看,一歌伎正伴着笛声清唱《牡丹亭》,声音甜润悦耳,窈窕蹁跹,唱作俱佳,好一个青春娇媚的‘杜丽娘’!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解学龙正赶上了《牡丹亭》名曲皂罗袍,那歌伎将扇子缓缓打开,一个侧身,正对着解学龙看了过来,眼波流转,扇子似蝴蝶般舞动,却听她唱道: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翦,呖呖莺歌溜的圆。”
一段唱完,解学龙连忙打断道:“不准往下唱去了。”
歌伎慌了一下,解学龙才婉转笑道:“‘倒不如兴尽回家闲过遣’(接下去的唱词),可是解老爷的兴子还在头上呢,怎么好意思让老爷回去闲过遣?”
于是欢声笑语又响了起来,水榭内的暖风熏然,到底是分不出是夏是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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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后金惧我大明之威,从金诸臣又惧金为大明所灭,迫谦益剃发以屈之。
谦益勃然曰:“我头皮硬甚!君子有死,其冠不免。”众小惭退,其矢志若此。——计六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