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来自善良的训斥 (第2/2页)
直到领头的那只长着威武鹿角的驯鹿又到林中去刨开雪层,采食下边的青苔,脖子上挂着的铃铛声有些远了,这只白色的驯鹿才跟着钻进林子。
安布伦小手早已经冻得通红,卫淮即使穿着军大衣,也觉得有些冷,弯腰将安布伦抱了起来往回走。
“驯鹿很乖,只要多喂几次盐巴和豆饼,它就跟着你转,跟你玩……不要伤害它。”
安布伦回头看着远去的驯鹿,小声说了一句。
卫淮微微一愣,他明白安布伦让他喂驯鹿的原因了,很认真地点头:“叔叔记住了。”
这是来自善良的训斥。
回到撮罗子里面,篝火已经烧得只剩下些余烬,他赶忙将那些还红着的木炭扒拉到一起,往上面添加些细柴,趴着冲那些木炭吹气,接连吹了十数下,越来越红色木炭终于将上面的细柴点燃,浓烟中腾地一下窜出火苗,放下门帘挡着寒气后显得昏暗的撮罗子里亮了起来。
虽然是在养伤,但卫淮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找点事情做一下。
只是脑袋有伤,又不是腿脚有问题。
人,得会来事儿。
浓突汗把安布伦交托给自己照料着,看着她黑乎乎油乎乎的小脸,还有那身穿了不知道多少时间,本该是棕白色的袍子,也被抹得衣袖和衣襟都黑乎乎的,还有那一头显得凌乱打结的头发。
这种袍子,卫淮不知道该怎么打理,但他觉得,安布伦好好洗洗,应该会更可爱。
可冬雪天这么冷,贸然给她洗澡,哪怕撮罗子里有篝火,别说是三岁孩童,哪怕是大人,也容易被冷得生病。
不过,洗一下头发,还是可以的。
卫淮开始忙碌起来,将煮稀饭的吊锅拿到外面雪地上,抓了雪搓洗干净后,又装了满满的雪回来,吊在火上化着。
满满一锅雪,结果只化了浅浅的一点点水,他不得不往返好几趟,才将一锅水化满。
安布伦很安静,坐在几根木头和桦树皮搭成,铺了狍子皮的床上,自顾自地把玩着那些神偶,在她这里,神偶只是玩具,也不知道身为萨满的浓突汗看到会怎样。
在水烧热后,卫淮将安布伦那顶狍头帽摘下来,见发丝上粘连着不少虮子,还有虱子在爬动,大概是被咬得习惯了,痒的时候,她也只是随手挠挠。
卫淮并不奇怪这些虮子、虱子,在这年头,别说住在深山里的人,一般农村家里,挤压和牲口混杂,谁身上都能找出一些来。
“来,叔叔帮你把头发洗一洗。”
卫淮四下寻找可以用来洗头的东西,看看见床边绳索上挂着毛巾,床腿脚上放着胰子,心头一喜,不然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安布伦不过三岁而已,瘦瘦小小的,卫淮干脆让她躺在床上,只将脑袋从床沿伸出来,篝火加旺后,把装了热水的木盆放在下边,用水打湿头发后,涂了胰子,洗了两遍,顺便帮她将油乎乎的脸和一双小爪子给洗了。
她倒是配合,只是在洗头的时候,还在玩着那个叫海青的神偶。
等到洗结束,卫淮掀开帘子到外面倒水的时候,才发现之前喂驯鹿的女人就在撮罗子不远处听着,突然看到卫淮出来,她瞥了一眼,匆匆离开。
卫淮不知道她什么用意,猜测是她不太放心安布伦跟着自己,也没在意,回到撮罗子里,招呼着安布伦烤干头发,用梳子帮她将头发梳顺滑后,又用篦子细细梳了一遍。
就在他将狍头帽缝隙里的虮子的虱子找了一遍,准备给安布伦戴上的时候,门帘再次被掀开,那女人偏头看着里面,冲他笑了笑,朝卫淮递来一样东西,用有些别扭的汉话说:“给她擦擦,能防皴。”
那是用贝壳装着还没用过的七分钱一盒的蛤蜊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