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朝内公卿尽拱伏 (第2/2页)
他看着面面相觑的众位甲士,不紧不慢,竟是用一种讲故事般的口吻缓缓讲述了起来。
“我还要问你们几件事。那宇文庆安的宅子有扇气派的大红门,委实好看。可其实他当初造宅子时没找到足够的好木头,那大红门有一块是拼上去的,还刷了漆作遮掩,你们既然帮他看门,可注意到了么?那封回的大门倒是真真切切,是上好的木料,可有次被野狗撒了泡尿,他觉得不吉利,就拆了重建,偏生工匠功夫不好。如今他家的门,过了雨天,能从门里往外头淌三四天的水,你们可见过么?”
他说到此处,大笑了起来。“诸位,我说的可对么?!”
那些个甲士个个惊骇起来,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无他,只因这黑脸汉子说的细节,样样都对!他们长跟着元恩,也看出过那宇文平北的大门有些古怪,发现过那封光禄的大门容易渗水,可其中的有来隐情,其实并不知道。而今天,这黑脸汉子非但把那些人的宅院特点说得分毫不差,甚至于,连背后的根源都讲得一清二楚!
他是如何得知的?
乙居伐说到此处,猛然上前一步,声音突然拔高,洪亮起来!
“唯有那高阳王的府邸大门样样皆好,没有半点疏漏,只是他家的大门可不常开!我想就算是你家将军前往,也不曾能让他开过大门!只是他的大门,我见过的!那大门高两丈,宽五丈,皆是朱红;走入门中,乃是长廊,上画异兽珍禽。那门口有三条道,日日打扫干净,入得门里,更是青石铺路,我一概皆知!”
他越说越嘹亮,越说越急促,一步步上前逼去,逼得那几名甲士忍不住几乎后退。但见乙居伐冷笑起来:
“我在洛阳也住过些时日,王侯以下者,皆是怕我、怖我、惧我、畏我、奉承我、逢迎我,都是与我为仆从、替我当后生!王侯以上者,也是认得我、随得我、从得我、善得我,都与我作兄弟、和我当亲友!怎么到了你这里,我就成了个‘奴辈’,连一句‘客’都当不起,连一扇大门都唤不开?!是何道理!”
他说得振奋起来,声音几乎响彻云霄,震动在众人的心上,把那些个甲士唬得果真站立不稳,倒退了数步。
“敢问……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为首的那个甲士,汗如雨下,不经意便弯了腰,战战兢兢,抱拳发问。
“无名少姓的野人罢了!”乙居伐更是冷笑。“我乃是一个破国流亡之人,一路奔逃到了洛阳,有幸天子不弃,得蒙恩典和托庇,才能够苟活至今!”
他一边说,一边朝虚空拱手。他言语说得谦虚,可说到“天子不弃”和“得蒙恩典”时,乃是惊得众人浪潮般往后头滚涌而去。
“哐当!”
突然,却听金属碰撞的声音。原来是个甲士本就站在台阶上,此时站立不稳,摔倒下去,咕嘟嘟打了好几个滚,弄得甲片乱响。
这人摔倒后,场面一时间又沉寂下去,凝滞下去。
斛谷殷一只手还抓着祁功的袖子,却忘了松开,目瞪口呆,如同泥塑的一样。过了好半天,他才如梦方醒,抓住祁功袖子的那只手略微抖动了一下,宛如又复活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