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之四,饮酒晴岚,风云突变 (第2/2页)
“姐姐，她竟如此大言不惭。”说着，少女便拉满弓弦对准了垣月，片片飞叶迅速凝聚成了一柄飞箭。
“慢着月儿，不要激动。”一手按住少女的纤细手臂，弥生向其摇了摇脑袋，“多亏了他大家才延长了性命，你不能这样粗鲁行事。”
望着少女缓缓放下的双臂，垣月莞尔笑道：“这便是你的异能吧，的确是独一无二，怪不得那些家伙对你如此不待见。”
“不要说得你好像对姐姐的事一清二楚似的，我们是家人，才不是谁孕育了谁，我们相生相息！”像是对男人的自说自话忍耐许久，少女没好气地说道，哼唧一声将脑袋偏向了一旁。
“是吗……这还真是抱歉了。”有些吃惊地说道，垣月愣愣地看着少女，随后又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家人吗？原来是这样啊。”
月下生辉，光影似梦。
弥生温柔地拍了拍月儿的脑袋，接着终于也在垣月的身旁坐下。
“这些美酒是我前些日子从人类的商贩那里抢来的，他们把这玩意唤作女儿红，还真是好东西，喝下后心情愉悦，像是能忘掉许多烦心事。”
她一边将杯子浸满琼浆玉液，一边示意月儿坐下共饮。
“人族还真是神奇的种族，竟然能发明出这种消愁解闷的好玩意。”岩帝这时也忍不住赞叹道，本来黝黑的脸庞已是红得像猴屁股一样，“想我岩帝威风一世，在精灵界是多么响当当的人物，在众精灵王中也是战力无双，可如今，可如今……”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堂堂精灵王也会有如此烦恼，岩帝，我还以为你是个多么爷们儿的人物呢，如今却作如此女儿态！”被岩帝醉酒模样一下逗笑的垣月笑得不亦乐乎，好像很久未曾这样开心的他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多么的夸张，“这女儿红确实是个好玩意啊！竟能使精灵王眼泪哗哗，情难自已，好东西！”
说着又是将一杯浊酒饮尽，这位不知已然活了多少万年岁月的罗刹，脸庞也开始泛了红。
“弥生，刚刚我说错了什么地方，还请你多担待，毕竟这种事情我也只是道听途说，随口胡诌而已。”
“是吗？我们相隔两界，你竟然也能听到小道消息，还真是稀奇。”
“魔族和鬼族之间的限界之壁并不是完美无缺的，总有些别有用心的家伙会找方法穿界而过，只要本身的实力并不是太强大，限界之壁的阻碍其实没有想象得那么难以突破。”
“这就跟和人界之间的阻碍是一样的，毕竟咱们三个世界曾经是一体的嘛。”
弥生轻抿了下杯口，不置可否。
“我族有位十分出名的冒险家，名唤诺尔，是我的挚友，他曾十次穿界而过去到你们那的世界，最后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写成了一本书——《魔界见闻录》。”
说着，垣月像是回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起。
“说起来那家伙还真是个犟种，自己认定的事情说什么也要完成，我曾劝过他很多次越界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可这小子，哼。”
脸上的苦笑使得他身旁的女人愈发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关注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有些人可能生来便是不能被束缚住的风吧，那家伙，一个小小的鬼界大概实在是不够他游荡的。”
愈发地进入醉醺醺的状态，徜徉在几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变得自在起来。
“在他那本书的第一百八十一章，我看到了刚刚讲给你们的那个传说故事，没想到……”
随着垣月将目光缓缓移向一旁的弥生，后者终于开口说道：“了不起，没想到鬼族还有这样的勇者，竟能穿界数十次，了不起啊。”
“不过，他倒也没有完全记述正确，但这也怪不了他，魔界的各类说法纷纭，关于我的诞生，恐怕的确难寻一个正确版本。”
像是被对方所说的勾起了兴趣，垣月的瞳孔一下放得老大。
“这片森林最开始是位于魔界最偏远地域的死亡之森，常年积攒着深厚的怨气阴暗，森林里的每一棵树木都承载着数不尽的罪孽，是连魔王也难以踏足的禁忌之地。”
“亡者之森，是这片地方最初的名字，而我一开始也只是一棵被魔界积累的黑暗将要压倒的矮树而已。可就在我以为自己将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之时，一小块蕴含着巨大能量的魔石却坠入了我体中，我一下从一棵破破烂烂的树摇身一变成了上位的恶魔。”
“本来我是承受不住魔石的巨大力量的，但家人们一直源源不断地提供生命力给我，帮我度过了难过。”
说着弥生满眼温柔地看向一旁的月儿，后者也一脸好看的笑容。
“所以当姐姐完全将魔石的力量吸收后，便抬手一挥将充斥森林的阴暗气息全部赶了出去。因为同一片土地生长的缘故，姐姐化为恶魔后的异能便是可以将我们的灵魂具象化，我们和姐姐十指连心，同生共死！”
“原来如此。”听完月儿语气激动的发言后，垣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不是魔石化作了恶魔，而是魔石与树相合后化作了恶魔，不过好像也没差太多嘛！”
“没过多久，因为姐姐将阴气全部赶出森林的缘故，大家开始长得越来越漂亮，越来越高大，可魔界却因为失去了亡者之森失去了平衡，那些无处可去的怨念与阴暗最终飘向了魔王们的宫殿，姐姐也因此引来了四位魔王的共同讨伐。”
“四位魔王？！我的天！”原本已经迷迷糊糊的岩帝忽然惊叫了一声，接着又微眯着眼进入了梦乡。
“说起来，你所说的阴气与怨念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我实在是有些理解不了。”无语地望了眼岩帝，垣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两个词语实在是有些抽象了。”
“可以简单理解为魔界的所有负面能量。充斥整个魔界的魔气并不都是我们可以利用的，魔兽与恶魔只能承载正面的气，而每当有生命消亡时，负面的气便会增加。”
弥生说着像是回想起了往事，满脸的凝重。
“也就是说，魔界的阴暗面本来全都由你们来承担，但当亡者之森消失后，世界的平衡便被打破了吗……”若有所思地说道，垣月又环望了圈林子的景色。
“那些没有去处的阴暗魔气使得整个魔界开始动荡起来，四位魔王很快同时降临到了森林的上空。”
一阵夜晚的微风袭过，将森林摇曳得吱吱作响。
月儿的脸庞那一刻阴暗得如同回到了那个极度可怖的一天。
“姐姐纵是魔石所化，但修为却过于稚嫩，远不是那四位王的对手，很快便陷入了绝境。不过好在有魔石作为内核的姐姐也无法被他们的力量消除掉，而姐姐不灭，森林便无法重新成为承载阴暗面的容器。”
“无奈之下，那几位王只好与姐姐达成协议，只要姐姐能帮助他们为流离失所的阴暗气息找到去处，便承认森林的存在，不再找我们的麻烦。”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亡者之森彻底从魔界的地图上被抹去，晴岚之森站上了魔界历史的舞台，但却没有想到只是短短的一瞬。”
可以清晰得看到少女脸上布满了失落，整个林子被风拂过的声响，此刻听起来更像是一阵阵小孩的啼哭。
“尽管姐姐将自己的身体作为容器承载了整个世界的阴暗，但这样的委屈求全却并没有为大家带来长久的太平。姐姐太过不凡的出生终究招到了魔王们的戒备，于是……”
后面的话虽然少女没说，但垣月却像是听见她说了，缓缓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弥生，看来来到这座岛上的大家都背负着不同的罪孽啊。”说着，他又将目光投向了正睡得酣甜的岩帝，似乎对后者的经历同样好奇。
“人界的大气构造完全与魔界不同，缺乏气息供养的我们即便有着姐姐的魔力支撑，也难以坚持多少年的时光。”
“不要说了月儿，我一定会带大家脱离困境的。”将少女一把搂入怀中，弥生紧锁的眉头下，那张英气十足的脸庞下隐藏着太多的不甘。
愣愣地看着眼前相拥在一块的两人，垣月仿佛听见了来自遥远故乡某声亲切的呼唤。
鬼族的每一个生灵自打降生起，便是没有家人没有依靠与牵绊的存在。
对于他们来说，孤独是常态，又或者说一个生而孤独的存在是体会不到所谓孤独的。
他历经磨难，耗费无数时光修炼为罗刹，也曾同那些成功晋升的罗刹一样，恍惚间有些茫茫不知所以。
究竟生而为鬼，所求为何？
是为了那孤高王座之上的荣耀吗？可那上面的家伙根本就不是能够去挑战的怪物。
是为了更长久地能够生活在那无边荒凉与无趣的世界？
又或是为了能够穿去人界，贪婪地吸食那些无比美味的鲜血？
生命的意义究竟在哪，鬼族同胞的命运似乎永远在那无止境的轮回中。
“垣月，做王其实是一件很苦恼的事情，即便我主宰了这方世界已有数万年的时日，但总觉得如今的鬼界实在是压抑过了头，我总觉得……”
兀的，他突然回想起了刚刚与那萨克斯相遇时，对方所说的一句话。
“在苍穹之上的那些家伙看来，我们大概都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吧，垣月，总有一天——”
那一刻，年轻鬼王脸庞上的阴暗与决绝永远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我要叫那帮家伙烟消云散！”
遥远的记忆那一瞬间仿佛一枚投出去万年时光的回旋镖，在经历了遥远的漂泊与回荡后突然砸中了他的大脑。
忽然，他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顿悟了什么，仰天大笑起来。
弥生和月儿都被一惊，眼里满是疑惑。
“我刚刚说的话很好笑吗？”弥生还以为垣月是在笑自己刚刚所说的，当即又有些不满地说道。
没有解释什么，垣月从怀中又取出了三瓶颜色更加浓郁的药液。
“这三瓶生命补剂本来是我为自己准备的，你且拿去吧。”
一片乌云飘过将月光遮掩，森林忽然变得阴暗了许多。
“有了它们，应该可保这片林子千年，千年之后你们应该也有办法离开这里了吧。”
“垣月……难道你？”望着对方抛来都三瓶珍贵药液，弥生明显有些不知所措了，“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咱们根本谈不上什么关系好吧？”
也难怪弥生会这么想，毕竟他们刚刚才因为彼此的利益达成了一桩交易而已，来到终焉岛的这百年间彼此也没有交谈过几次。
“难道你不打算活了吗？”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毫不在意地笑道，弥生的眼里既没有对生的向往，也没有对死的恐惧，那是一双令人捉摸不透的，没有光亮的眼睛，“前些年一些从东方大国来岛的剑士跟我说过这句诗，真是好诗啊，据说那作者还是一名剑豪，只可惜今生恐难相见了。”
弥生显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望了手里能够延续家人寿命的药液，又望了望还在不断斟酒的垣月，欲言又止。
“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飘飘欲仙的醉意使得这位孤苦了无尽岁月的罗刹忽然热泪盈眶，他仰头望月，眼里满是遗憾与落寞，不甘与悔恨，“好诗！好诗啊！”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像是被其高涨高落的情绪影响到了，此刻的月儿脸上再也没了之前的敌意，“这座岛屿难道就真的逃不出去了吗？”
“只要吸食人血你就可以活命吧，为什么一直不那么做？”一直在憨睡的精灵王此刻突然睁开眼说道，“你这家伙明明是鬼族，身上却一点血腥味也闻不到，和祭司那家伙身上的气息完全是天壤之别。”
的确，一旁的弥生也是早就察觉了这点，也正因如此她才一直忌惮着垣月。试问一个连天性都能克服的家伙怎么能不让人感到可怕呢？
“垣月，你究竟……”
“我只是不想顺应所谓的天理罢了，只是不想让那些家伙如意，一想到他们居高临下，自以为是的嘴脸，我就恶心地想吐。”
说罢，他起身拂了拂身上的尘土，坚定的目光终是指向了高耸的拳头山。
“你们知道吗？大家都是为何被放逐至此？那些混蛋害怕我们，怕他们的无上地位被颠覆，那群胆小鬼！”
云层飘去，点点星光散落，透过茂密树叶的间隙洒在几人身上。
执着于研究神迹的罗刹，出生于荒天魔石的魔女，还有同样有着某种不凡命运的精灵王。
此刻在晴岚之森夜色之中被星光月色嵌在一副画面的三位，似乎都没有意识到此刻难得的宁静与安谧，将是今后再也不能得到的。
垣月的话在这深夜显得格外洪亮，话语中的力量竟使得弥生和岩帝都愣愣地睁大了眼，却半天不能回应半个字出来。
“我要去找莉莉安娜，圣光族的家伙一直躲在山谷里是指望不上他了，如果我们再这样束手就擒下去，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说罢，他终于下定决心向拳头山的方向走去。
浓烈的酒香似乎随着垣月的离去被带走了许多，弥生望了望远去的弥生，又看了眼手里的三瓶药水，终于忍不住喊道：“垣月，你到底知道多少？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我们真的能跟那些家伙作对吗？”
缓缓停下了步伐，垣月周身的鬼气忽然爆虐而出，血红的雷霆将原本寂静的夜撕裂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终我一生，必将跟他们死磕到底！”
“是吗？”之前一直瞧不起垣月的岩帝，此刻再也不敢小瞧对方，忽然间酒似乎醒了一大半，“你还真敢说啊，鬼族的家伙，之前倒是看错了你了。”
“有些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为了这个，才降临在鬼族世界的昏暗大地上的。”
森林的每一颗树的树叶此刻都具象化出一个个形象不同的少男少女，他们有的身着盔甲手持斧刃枪弓，有的身着青衣一层不染。
他们全都将相同的目光投向了那个鬼族的枭雄。
“你现在去找莉莉安娜，是不是不太合适？”弥生突然想起昨天的事情，于是有些担心地说道，“那家伙本就孤僻得很，心情不好的话可能睡的话也听不进去的。”
“这座岛上的，就没有谁不孤僻的，大家的命运殊途同归，如果我们不团结起来，彼此孤立的话，那些家伙就真的得逞了。”
“我一定要找莉莉安娜说清楚，实力最强的她应该将大家联合起来，这个事情应该由她去做！”
于是当天色破晓以后，他便下定决心踏入了莉莉安娜的领地。
“那几个人类要离开了吗……本来还有些事情还想跟他们说。”
太多的真相，太多的禁忌，垣月想要在死前说出来，他此行也是为了确认莉莉安娜的觉悟。
然而当他刚刚看到那座竹屋，意识便一下断开了。
等到再次清醒过来，那把本来打算送给对方的匕首却插进了莉莉安娜的体内。
也许他之前确实幻想过这一画面，但当事情真的发生了，他还是感到无法相信。
手上的鲜血使他刚刚恢复的神智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莉莉安娜，我做了什么？”
封灵法器的力量将莉莉安娜的灵魂力量封印住，一道巨大的绿色光波自其体内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