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寻觅 (第2/2页)
李之罔想到这儿,便再也坚持不住,抓过被褥盖在身上,很快睡熟过去。但他并没有睡多久,几乎只一个时辰便醒了过来,一阵腐臭的气息时时刻刻都在侵扰他的安眠。
在发现竹影的时候,她就已死了有个几日,身子虽然腐臭,但李之罔归心似箭,并不在意。而在寻找了齐暮几日后,竹影腐烂的程度更为加剧,身子已经开始逐渐膨大,不管是哪儿都有白灰的蛆虫爬出来。
不知是面对腐物的恶心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李之罔有心头晕。他盯上竹影一阵,泛着要呕吐的冲动打来清水。本想着给竹影清洗下身子,但只把她脸上大坑里的蛆虫挑完,李之罔就再按捺不住,跑到旁边蹲下一顿狂吐。
他有想过直接把竹影烧了,但不知为何,最终并没有这么干,或许,他还在幻想齐暮能突然回来,最后见一见她的仆从。
但如此拖下去也不是个事,李之罔只得把竹影身上已经发烂发肿的肉全部剜去,又把她腹部整个掏空,把怪物蛋取出来,这才稍微缓解了她腐烂的速度。
“不能再待在这儿了,我们得动身起来。”现在每一天,李之罔都会给竹影洗一遍脸,不然一到早上她脸上就又满是蛆虫。做完洗脸的工作,他把竹影背在身上,骑上野马,信誓旦旦道,“再找她五天,如果还找不到,我就把你烧了,她总得为自己的不辞而别付出代价。”
李之罔并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找到齐暮,甚至来说,她有很大的可能已经死了。因为他实在想不出,齐暮特意支开他,除了孤独的去死还能干什么。
既然没有方向,那就全凭天意。
他不去控制野马,马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河流、高山、平原、森林,一尽去得。他也不下马,只在马上歇息,偶尔喊上两句齐暮的名字,不管有没有回应。
渐渐地,他注意到了自己太过虚弱,但并没有当一回事儿。如果一具已经接近彻底腐烂的尸体整天趴在你的背上,成群的蛆虫掉到你的衣裳里,无数的寄生虫借着尸体的温床往你身上迁徙,想来你也不会好过。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李之罔还是越来越睁不开眼,他已经不管白日黑夜,不去想会不会遇到恶贼拦道,只在心中默默数着时间,只要五天时间一到,他就停下马来,把竹影烧了。
五天很快就到了,然后李之罔擅自更改期限,提到了十天。
只是他并没有等到第十天,在第七天的时候他身下的马就死了,怀疑是被竹影身上的各种寄生虫给感染了。
李之罔没管野马,只是把竹影重新背起来,继续往前走。
如果他回头看的话,或许会停下脚步,因为那匹野马全身都绽放着灰绿色的花朵,就如此时的他一样。
但李之罔没有,他佝偻着身子,一遍遍地喊道,“齐暮,我找到竹影了,你在哪儿?”
...
“齐暮,我找到竹影了,你在哪儿?”
李之罔终于再坚持不住,一个踉跄跌在地上,就再也爬不起来。他想着,只能到这儿了,先好好睡一觉,醒了就把竹影烧了。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随后就再无所觉。
当他醒来的时候,身子的种种不舒服已经荡然无存,齐暮跪坐在旁边,凝视着眼前燃起的熊熊大火。
李之罔坐起来,喘上口气,也盯着大火,他知道,这是竹影的尸体。
大火熄灭之前,二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或许,你该给我个解释。”当齐暮起身去收拾竹影骨灰的时候,李之罔终于承受不住沉默的迷茫,开口质问。
“有朝一日,再回到拒敌城,我要把竹影埋在她最喜欢的那棵杏树下。”
李之罔摇摇头,有些生气,“你明白,我不是问这个。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齐暮捡骨殖的手顿了顿,又恢复到原来的速度,淡淡道,“我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你去了几天,我以为公子再也不会回来了,这才离开,何谈不辞而别。”
“满嘴谎言!”李之罔有些不耐,站起身来抓住齐暮的手,迫使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现在,告诉我,为什么一个人离开。”
“没有为什么。”齐暮从始至终都表现地很从容,像一位大彻大悟后获得永恒平静的贤者,“你捏疼我了。”
“这是你自找的!”李之罔狠盯齐暮一眼,还是放开,回到原位坐下。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中,直到下起细雨来。
齐暮伸出手来感受雨点打在肌肤上的触感,忽得察觉到头上多了把油纸伞,诧异地往身旁看去,随即莫名地移了移身子。
“谢谢你把竹影的尸体带了回来,也让我见到了她的最后一面。”
“刚才我不该对你这么凶。”
“没事。”齐暮摇摇头,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按下去。
李之罔伸出手来,触碰到雨滴,看向她道,“下雨天,似乎总会让人感到孤单和冷淡,好像这些雨丝,把我们每个人都隔绝开了。”
“即便没有雨丝,每个人还是一样的孤独。”
“是啊,雨丝并不重要,有或没有,都是一样的。”李之罔轻笑声,继续道,“可是我却能伸出手来截住雨丝,就像现在我正在做的这样。”
齐暮有如颤栗般抬起头来,终是摇头,复埋下头去,“雨太冷了,收回去吧,肯定会把你冻疼的。”
“不怕,只要手心足够滚烫,别说冷雨,就是人心也能捂热。”
齐暮从未听过这样的话,顿时有些慌乱,但还是下意识地抵抗般小声道,“我什么都没有了,不值得你这么做。”
“正是你什么也没有了,才值得。”李之罔一步步走入她的心,拉起她的手,用无论经过多少年都不会改变的赤诚道,“如果你什么也没有了,那就先拥有我吧。”
少女感受着男人指尖厚厚的茧子,好多年了,她终于触碰到了比她更为温热的体温,让人倦怠与怀念。
天上的癔神看到这幕,终于是满意地收回目光,虽然有些曲折,但大致还是朝着祂所预想的方向前进。至于额外加了些佐料这件事,那也没办法,毕竟错过这一次,这小女孩儿可就真没救了。虽然这小女孩儿以后还是一样没救,可现在她得活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