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回 妹妹 (第2/2页)

她足尖轻点之处，焦土绽开赤红曼珠沙华，每片花瓣都映着出嫁那夜未能流尽的泪

\记得后山桃林么？\妹妹的声音裹着火星簌簌飘落

\那年你们为我捉的萤火虫...\

她突然展开双臂，嫁衣广袖涌出万千流萤，每只虫腹都闪着与火磷粉相同的光，萤群扑向未燃的箭楼，腐朽的松木遇光即燃，竟烧出碧色琉璃般的通透火焰

孙逸的银鞭锁突然剧烈震颤，九条雷龙挣脱束缚冲天而起

它们衔住妹妹残魂化作的火焰璎珞，在云层间织就绵延百里的赤金罗网，暴雨在触及罗网的瞬间汽化，整座骊山的泉水开始沸腾，蒸腾的水雾里浮现出他们童年玩耍的溪涧幻影

当妹妹的裙裾完全化作流火时，朱雀图腾突然收拢双翼俯冲而下

孙岩手中断刀迸发龙吟，刀身映出妹妹最后的笑靥，嘴角弧度与当年偷饮屠苏酒被逮时一模一样

冲天火柱贯穿天地那刻，几百里外的皇城的司天监浑天仪突然崩裂，坠落的玄铁碎片上隐约浮现出燃烧的凤凰纹路

孙又指尖的朱砂御笔突然折断，血玉砚台里漾起细微波纹

正在呈阅的《飞鱼服制式图》被溅上墨点，洇开的乌痕恰似妹妹自焚那日飘扬的发梢

赵月升手中罗盘的金针骤然指向东南，十八枚青铜卦钱在紫檀案上跳成莲花阵，最中央那枚\往生钱\裂成两半，露出内里暗藏的凤凰羽

\陛下？\赵月升的剑眉被穿堂风掀起

他话音未落，九龙壁前的青铜仙鹤灯突然喷涌青焰，将孙又冕旒上的夜明珠照成灰紫色，年轻的皇帝猛然起身，十二串旒珠相互撞击的脆响中，他望见自己映在琉璃屏风上的影子

竟与当年被雷龙贯穿的主宰重叠

冰裂纹窗纱外掠过燃烧的流星雨，孙又腰间玉佩腾起三尺青焰，在赵月升惊骇的注视下，这位改革创新的新君突然跪倒在蟠龙金砖上

冕服广袖扫翻的铜壶滴漏里，漂浮的莲花标尺正在疯狂旋转，蒸腾的水汽中浮现出三千里外骊山火场的残影

\他们真的做到了...\孙又的泪水滴在怀中的虎符上，融化的金水顺着饕餮纹路蜿蜒成血泪形状

赵月升默默展开《锦衣卫密档》，羊皮卷轴里滑落半截焦黑的发簪，正是妹妹及笄时他亲手雕刻的桃木簪

发簪触地的刹那，整座养心殿的地龙发出悲鸣，青砖缝隙渗出带着磷火的细流

钦天监掌司捧着浑天仪碎片进来时，鎏金穹顶的二十八宿星图正在簌簌掉落金粉

碎片上燃烧的凤凰纹路突然活过来，绕着孙又的冕旒盘旋三周，最终没入他胸前的护心镜

年轻的皇帝伸手触碰镜面，指尖穿过虚影抓到的，却是妹妹及笄那年飘落在砚台里的桃花瓣

\去准备九牲祭礼\

孙又拭泪的手帕在香炉里燃起幽蓝火焰

\要北方部落进贡的白骆驼，角上必须带着血月痕\

他转身时，冕服上绣着的暗龙突然在火光中显现，那龙目是用妹妹坟前的相思子镶嵌而成，此刻正渗出猩红汁液

赵月升躬身退下时，袖中滑落的《酆都兵鉴》正翻在\器灵篇\

泛黄纸页上绘制的九天玉龙银鞭锁图示旁，赫然添着孙逸的批注

\七月初七子时，以至亲魂魄饲器，可唤九幽雷龙\

他的影子投在宫墙上

更漏声咽，孙又解开龙袍襟口，露出心口处蔓延的火焰纹，那是九天玉龙反噬的灼痕

他望着案头将熄的烛火，突然吹熄残焰

在骤然降临的黑暗中，三万焦尸的哀嚎与妹妹的笑声同时在梁柱间回响，檐角镇魂铃突然全部转向骊山方向，铃舌上凝结的血珠簌簌坠落如雨

青铜鬼面旗在点将台上猎猎作响，叶无郡玄铁护腕下的皮肤突然刺痛

原来是出征前林墨糖系上的合欢铃在发烫，镶着冥河血玉的帅案上，十九盏引魂灯同时爆出灯花，将悬挂的《酆都山河图》燎出焦黑孔洞，正落在标注着中军大营的骊山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