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第2/2页)
努力仰头,看着居临的卫如流。
“我……”叶唐找了很久,才慢慢找回发声的感觉,颤抖着,对于突然的光亮声音,呈现出了极强烈的不适反应,“我……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我可以说,我都说,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卫如流漫不经心。
平日里最讨厌犯人讲条件,但今天心情好,不介意听听叶唐的条件。
叶唐生怕改变主意,语速飞快,崩溃道:“我知道自己有路一条,但是在行刑,我要住在一间普通的房子里。不好,是常的房子就好。”
这个请求……
慕秋看了卫如流一眼。看来叶唐的心理防线确实都被击溃了,这样一来,后面的事情会变得非常顺利。
叶唐的这个请求实并不过分,可卫如流没有立即应,似乎审视了叶唐许久,直到叶唐的意志越来越脆弱,卫如流才淡淡道:“好。我们可以换一间屋子开始审讯。”
瞧着叶唐那感激涕零的样子,卫如流带着慕秋退了出去。
叶唐被关在这间屋子这么久,吃喝拉撒都在这里,屋子格外狭小,味道古怪难闻到了极点。
能适应,但注意到慕秋一直在皱着眉头强忍恶心。换个屋子审讯也好,就当是对犯人施舍一点点善心好了。
***
整洁明亮的房间里。
叶唐两手被捆,瘫坐在地上。
有些畏惧阳光,眼睛被阳光一刺激就会不停流眼泪,但叶唐还是贪婪地晒着阳光。
听着从屋外传来的扑棱风声,叶唐有种自己从地狱里活了过来的感觉。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令人求生不得求不能的办,也不想回到那间屋子里了。
卫如流任由晒了片刻阳,算着时间差不了,卫如流指尖轻敲着桌面。
叶唐马上睁开眼睛,看着卫如流。
卫如流言简意赅:“名单。”
慕秋坐在卫如流旁边,握着『毛』笔,旁边还摊放着墨砚一沓纸张,负责记录这次审讯的具体口供。这是慕秋自己要求的,反坐着也是无聊,还不如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每当叶唐交代一个官员的名字,慕秋还会在另一张纸速记来,当叶唐的语速慢来时,卫如流会在适当时候继续推进审讯进度。
慕秋很快便记了七八个名字。
她不认得这些名字,但她认得官职。
无一不是四品以上的地方官员。
中还出现了一名二品官员。
难怪卫如流会费这么心思去审讯叶唐,叶唐的口供果然是被捕官员里最有价值的。
审讯足有一刻钟,叶唐也没有说出新的名字。
慕秋原以为这就够了,但很快她就见识到了卫如流的审讯手段。
几乎一字不漏记了叶唐说过的话,时不时抽出一句话去问叶唐,若是叶唐的回答后出现不一致的地方,卫如流会反反复复继续去问那个问题,不放过叶唐话中任何一处疑点。
这样做虽然折腾,但收效是极好的。名单上的名字添两个。
之后,卫如流换了种问,直把叶唐问得几乎没有思考能力,任何回答都是脱口而出后,卫如流才轻轻合拢面散开的纸张。
“我现在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叶唐满身冷汗,都是生生被卫如流问出来的,气弱道:“你问吧。”
“私盐利益链最上面,站着的人是谁?”
叶唐神『色』倏地一变,眼窝深陷去的眼睛盯着卫如流。
连慕秋也忍不住停笔看向卫如流。
她有种预感,也许这个问题才是卫如流的真目的。之叶唐所交代的所有名字都是附带的,有现在这个问题的答案,才是卫如流最想要知道的。
很快,叶唐就知道自己的反应大了,迅速收敛了眼中的精光,装傻道:“什么最上面,没有最上面。我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了。”
卫如流一把推开椅子,缓步走来叶唐面,撩开衣摆蹲身子:“六年,你在京城为官,随后江南总督一职出现空缺,你才往江南任官。可私盐贩卖最早可以追溯到十年。”
叶唐张口就要说话,卫如流却抬手止住了叶唐的话音。
卫如流唇角似含三分笑:“我猜你是想说,十年的私盐贩卖是地方官员的小打小闹,是在你成为江南总督后才开始迅速扩张形成利益链的。”
叶唐神『色』微变。
确实是想这么说,可是这番话被卫如流说出来了,若是说,那未免把卫如流当傻子。
方才后背冒出来的冷汗都干掉了,汗湿的囚衣贴在叶唐身上,风一吹过,整个人冷得打了个寒颤,因为浮躁的心情次生出汗意。
叶唐没说话,卫如流悠悠道:“当然,你还可以说十年你还在京城任官时,就已经被拉上了贼船,这也说得通。但是叶唐,编也要编得像样的,别忘了,我抄过你的家。”
“私盐能有少利润,我已经查清了。可是数目不对,完全不对,在你们这些人背后肯定还隐藏着某个人。手眼通天,是在的庇护,你们才成功缔造了如此庞大的一张利益网。”
“你们都在为办事,而私盐利润的大头,也全部都被送去了那里。”
叶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直到最后,忍不住浑身颤抖,大吼道:“压根没有这个人!”
吼得很大声,可“心虚”两个字已经明晃晃写在的脸上,慕秋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出不对劲。
卫如流站了来,走到窗边,将敞开的窗户合上,绕了一圈重新回到椅子上坐,表现得耐心十足。
一手支着颚,谈笑间就能轻而易举给叶唐施加心理压力:“叶唐,你狱了,被判秋后问斩。”
“你的家被抄了,所有财产充公。”
“你的家族因你昌盛,也因你覆灭了。”
“你什么都没有了。”像是在赌桌压胜负手一般,卫如流往上面加了最后一个砝码,“事到如今,你还顾忌什么?这样的主子,真的值得你为继续保守秘密吗?”
“是端王!”叶唐双手抱着头,捂着耳朵,惊声吼道,“是!我是的人!”
慕秋握笔的力度直接加重,哪怕在卫如流『逼』问之时,她已经猜到站在利益链最后的人位权重,很可能还是某位有夺嫡可能的王爷,但当叶唐真的说出“端王”的名字,慕秋还是感到震惊。
端王。
这位可是夺嫡的热门人物,在外素来以公端方、礼贤士的姿态示人,无论是在百姓还是在大臣口中都有极好的名声。
慕秋忍不住看向卫如流。
卫如流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答案,看着虚空出神,似乎在想些什么事情。
“不可能是端王!”慕秋猛地出声,这,不仅是叶唐,就连卫如流也向她看来。
慕秋冷笑:“叶唐,为了庇护你的主子,你也真是煞费苦心了。端王是公认的最有可能被册封为子的王爷,以的权势声望,完全没有必要这么铤而走险。何必呢,你换个王爷,比如那位出身冷宫不受重视的平王,这都要比说端王更有说服力。”
叶唐闭着眼痴笑:“如果不是有源源不断的金钱支持,哪里会有如今的权势声望?”
卫如流回神,继续掌握审讯的节奏:“我要能证明你所言非虚的铁证。”
“没有证据。端王行事素来滴水不漏,况且我是六年才接手此事,在我接手时,私盐贩卖已经很成熟了。”叶唐睁开了眼,看着卫如流,似笑叹,“你看,我入狱被判刑,家族覆灭,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来救过我。”
端王为什么这么有恃无恐把当做弃子,不就是因为端王知道,哪怕真的开了口,也不会导致严重的后果吗。
叶唐慢慢趴了来,凌『乱』得几乎缠绕在一的头发贴在地面,然后的脸也慢慢贴了上去,躺在那里,看着外面渐渐黯淡的天光,目光『露』出痴痴的呆滞,干裂的唇角轻轻动了动,也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很快,似乎看到了有意思的东西,嘿嘿傻笑两声,嘴里喊着“端王万岁”、“陛万岁”,可很快,摇了头,不干不净骂着“端王狗贼”。
叶唐这副情状,分明是陷入了魔怔。虽说慕秋胆子大,但叶唐这样子看久了,慕秋总觉得心里有些麻麻的。
就在慕秋寒『毛』直竖时,有一温热的手轻轻挡在她的眼睛方。卫如流说:“别看了,我们出去。”
“那呢?”
“让留在这里吧,外面有人看守。”卫如流的声音压了叶唐的嘀咕声,的手依旧捂在慕秋眼睛方,慢慢护着她走出屋子,“抱歉,我后面吓到你了。”
慕秋眨了眨眼,卫如流感受到睫『毛』划过手心的动静,有些痒,有些酥麻。
“我没被你吓到。”慕秋强调,“不得不说,旁观卫少卿审讯犯人,我长见识了。”
“什么?”
“精准,犀利,所有谎言伪装在你面无所遁形。这还不够让我长见识吗?”
卫如流轻轻笑了笑,没有能从叶唐那里拿到证据的郁闷也淡去不少。
天『色』比刚才暗了些,时辰不算早了。
慕秋说:“来审讯的屋子气味很难闻,我身上可能会沾到一些。我想简单处理回府。”
虽然她没有从自己身上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但这很可能是因为她闻习惯了。
卫如流应了声好:“刑狱司有个庭院,那里近日移植了成片的栀子花,现在好是它的花期,我们去那里吹会儿风应该就差不了。”
“你这,算是在邀我一赏花吗?”
卫如流回答得极为干脆:“算。”
这么坦『荡』,倒是让原本想调侃的慕秋有些不自在了,慕秋说:“那我们走吧。”
两人并肩走去庭院,中途路过主衙时,卫如流还进去拿了什么东西。
刑狱司的庭院是了心来设计的,栽种的花草繁而不杂,雅俗共赏,极有层次感。
在所有花草里,卫如流好像格外偏爱栀子花般,不仅有专门的花圃种植栀子花,就连一些适合『插』入栀子花的地方也都种了去。
夏日微风吹来,暗香浮动。
慕秋逛了一会儿,就不想动了。她坐在花坛边上闭目养神,卫如流陪着她坐了会儿就身走动,不知在做什么。
慕秋也没睁开眼睛看,静静吹着风。
身侧重新有脚步声响,卫如流递来一个鼓胀的素『色』钱袋子,里面装满了精挑细选摘的栀子花:“这里风大,不宜久坐。你把这个戴一路就好了。”
慕秋接过。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才入手,她似乎就闻到了从袋子里散发出来的花香。
她将袋子妥善放进自己的袖口装好。
回到明镜院时恰是日暮西沉,慕秋命人备水沐浴,等她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白霜连忙握着干布上,帮慕秋擦头发。
慕秋倚在软榻上,有一没一地读着话本。
余光瞥见放在榻边的钱袋子,慕秋伸手取过,慢慢解开钱袋子封口,倒出里面的栀子花。
慕秋指尖捻一朵,放在鼻尖轻嗅。
白霜取来栀子头油,打开盖子梳子沾了些,慢慢给慕秋梳着发:“小姐还真喜欢栀子花。”
慕秋嗅着花香的动作一顿:“为什么这么说?”
白霜还以为这袋栀子花是慕秋摘来的,笑道:“小姐平时就最喜欢栀子花味的头油,而且小姐不常熏香,身上就总是带着股淡淡的栀子香。”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慕秋过了好一会儿才稳住心神。
所以……
刑狱司的花是特意种的,这些花也是特意摘的。<!-- jj:5572288:66:2022-01-02 11:12: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