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蜂巢案(7) 昭阳公主的婚礼绝不能 (第1/2页)
九三读小说网 www.93dushu.cc,最快更新藏镜(破案)!
李非:“啧, 我说黎原,是因为你兄弟玩这些,这小御史为了迎合他吗?”
黎原别着脸, 嫌弃:“我兄弟们不碰这个。”
木盒是收藏曼陀散的。
这也就解释得通为什么一个读书人的家、一个曾经笔墨纸砚能摆得整整齐齐的地方混乱不堪了。
他是瘾君子, 瘾君子喜欢在飘飘欲仙的感觉, 喜欢麻醉自己,那些肮脏的小巷、偏远的山野, 总能找到嗑过曼陀散的他们。
曼陀散,原谓麻沸散的衍生,主要成分是曼陀花, 此外还有些药材辅料。当年华佗发明麻沸散是给重伤和开刀的病人喝的, 此药胜酒, 如醉后无所觉,对病人伤痛有舒缓。还有名医称其为制作之英华,群方之领袖。但后来被人改造为成瘾之药,风靡一时,从此曼陀散广为追求刺激的有钱人使用。
其用药极讲究, 吃完须吃温食, 不能太冷也不能太热,可在屋内薄衣狂舞, 称之为“行散”。曼陀散短期食用会给人带来快感, 一旦长久成瘾, 却可能留下终生后遗症, 有的人会产生体感错觉, 在隆冬季节要光着身子吃冰,夏天则觉浑身燥热,五内如焚, 瘙痒难忍,严重者忍不住挠抓导致皮肤溃烂,忍耐不了的人甚至会自杀。
但即使是这样成瘾的恶药,仍有前仆后继趋之若鹜的,其中既有纨绔的世家子,也有为追求灵感的文人墨客。
李非:“林汝清的手没有受伤,是因吸食曼陀散导致行动不协调。”
仿佛看见一个落魄书生颤颤巍巍端碗的样子。
“虽然我不太想说,但这个林汝清可能需要我们的帮助。”李非无奈。
于私,他可不想管“情敌”死活,于公,他必须管。
黎原问:“什么意思?”
李非拿起长条形状的木盒:“你们看,这里有圆形印子,印子外有些粉末,可以看出林汝清应该是用小瓷瓶装曼陀散配方。此地阴潮,他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为了曼陀散不受潮,他将宝贝藏在这个密闭性极好的盒子中。”
李非又闻了下木盒:“所用之木是蕲州特产,小木盒一直随身带着从万里之外的蕲州进京,这些瓷瓶应该近期还是存放在这里的。他在家里吸食曼陀散。现在他把他的宝贝们都拿走了,甚至连木盒都嫌繁重,直接弃在此处。可不是逃命去了吗?”
这么个落魄前御史,谁会要他那条贱命?
黎原:“白阳会?!”
李非:“你为什么会认为是白阳会?”
这家伙难不成还吃上热屎了,怎么知道他们在调查五年前的旧案。明明叶弥可是早上才把恐吓信拿出来的。
黎原:“排除法。林汝清这人我盯着很久了,他现在一心要往上爬,卑躬屈膝还来不及,不像会得罪什么人。世家文臣这边拿他当笑话看,他一日在京城,就是世家自以为是对殷帅标榜打不赢你至少也要恶心你。至于武官这边,想杀他的人多,却并不知道他回京的消息。我在兵部,可以确定这点。”
李非:“行吧,假设是白阳会要杀他灭口,我们先说说看,这墙头草如果遇到生命危险,会去找谁?”
黎原:“我让兄弟们去打听,看看哪家不长眼的收留他当门客。”
黎原与李非面面相觑,而站在他们身后的春梅想到一个不太妙的可能性——
这贱人很可能去殷府了!
殷府外。
今天新来了批小兵,这才头天上岗,就看见孟大将军揪着个乞丐往死里打。那乞丐穿的一身皱巴巴的粗布麻衣,头发像秋天的杂草,瘦得跟只猴子似的。
小兵哆哆嗦嗦:“要打死人了吧,那谁呀,值得咱大将军亲自出手?”
“放心吧,死不了,”老兵拖长了语调,“小子,不该问的事不要问。不该认识的人不要认识。”
小兵“不该认识”的人正是曾经受到寒门追捧、铁骨铮铮敢于和刘孚对抗、出入殷府自由的林汝清!
孟海英何许人也,赤手空拳打死一只猛虎都不在话下,这出手,看似没完没了的拳头,实际都没落在要害处。
只管叫人痛不欲生,却不会要人性命。
新兵看不出来,老兵却知道,感慨道:“林御史曾经是大帅捧在手心上的人,指不定大帅哪天又回心转意,咱将军只是在恐吓他……”
孟海英像揪着小猫揪起被揍得软趴趴的林汝清,在耳边说:“我有一百零八种让人死不了,又生不如死的酷刑。”
林汝清连连咳嗽:“打杖条、打板子、轧杠子、跑铁链子、跪铁蒺藜、站铁鏊、气蛤蟆……最厉害的当……当属活剥皮……能叫人疼三天三夜再咽气……”
“哟呵,挺了解的嘛。”孟海英胡子一翘,笑得如钟馗遇到小妖,“知道怕了……还不快滚。”
“我不怕。”那小子挺直胸膛。
这是要躺平任揍?
“贱人,你铁了心要踏进这道门了?”
“是!”
“信不信我现在就剥你一身猴皮!”
“信!”
孟海英威胁不成反被激将,气得眉毛胡子都卷成一团了。
此时的殷莫愁在神机室,虽说最近因为某个人常来“骚扰”,但神机室的业务也没有全荒废。她最近在研究竹蜻蜓,竹蜻蜓是孩子的玩具,有次殷莫愁去殷府学堂时无意看见一个孩子在玩,于是有了灵感。
那竹蜻蜓其实就是一长条竹片,中间打了个小圆孔,安装一根竹柄。小孔两边各削一个对称的斜面,双手一搓竹柄,再一松,竹蜻蜓就会飞上天空。
外面消息进来的时候,殷大帅与冬雪正在校正圆孔位置。
宰相肚子能撑船,林汝清回京,殷莫愁是默许的,但这并不代表也允许他再次踏入殷府。
“不见。”殷莫愁直接说。
“再在门口徘徊,就打出去。”冬雪明白了主子心意,对传话的小兵咬牙切齿说。
殷莫愁并不反对,拿起小刀开始削竹片。这才有了孟海英刚才暴揍林汝清的一幕。
半柱香时间后。
“他真这么说吗?和白阳会有关。”冬雪听了小兵的禀报,回头,“主子,那……”
殷莫愁手上的小刀顿了顿:“让他进来吧。”
冬雪去领人的时候,孟海英停下拳头,边抖着肩膀边甩手:“就当给老子松筋骨。还不快滚进去。”
昔日殷府贵客现在被打得浑身是伤,鼻青脸肿,夹着尾巴跟冬雪走了。
走之前,冬雪跟孟海英对了个眼神。
忧虑、也是忧虑。
孟海英悄声招呼了个心腹过来,说:“快去通报春梅。”心腹领命要走,孟海英又把他喊回来,想了想,又说,“让春梅也告诉燕王,如果可以的话,请来殷府一趟。”
心腹好久没见自家将军这么心事重重的,赶紧翻身上马走了。
孟海英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林汝清这一迈进府门,他就有不好的预感。
乌云盖顶的预感。
刚才打那么狠,他竟然一声不吭,瘦弱,无声,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换作其他人都会这么觉得,一介寒窗苦读的读书人,只因被殷帅错爱、被世家利用,落得这地步,令人同情。
但战场千锤百炼出来的敏锐直觉却让孟海英很不安,那人看上去弱小、无助,孟海英却觉得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心思单纯、意气风发、为民请命的小御史了。
林汝清蓬头垢面,跟离京时白白净净的样子比起来黑了又瘦了,几天没洗脸的样子,也难怪外面的小兵会认作乞丐。顶着被揍的猪头脸,还留着鼻血,可他看见殷莫愁那刻,那衰败的眼里豁然有了春天。
“蕲州无所有,聊赠一支春。”
那曾吸引过殷莫愁的,薄薄的嘴唇动了动。
难为猪头顶着脱臼的下巴还能憋出句诗来,说罢,还真从怀里掏出一只梅花。
可真是穷疯了,什么见面礼也没有,就靠路上现折了一枝梅?
冬雪翻了个白眼。
“不要显摆自己不擅长的事,这只会让自己显得很愚蠢。”殷莫愁仍在低头削她的竹片,看都没看林汝清,“当初我欣赏你,看中是你的气节和一手好字。”
言外之意也不是欣赏你的马屁。
没想到殷莫愁这么轻松的提起过去,本来嘛,小御史何德何能,赌的不就是那么一点点殷帅对旧情的念想。
“唉,像我这种专事监察、告发、攻讦之人,就算有那么点天马行空的东西,也早磨没了。”林汝清悲苦脸。
这话说的也不是没点道理,大有身处黑暗之中却仍守护光明的意思,暴雨中举着火炬的位低者的无奈,透着一股子辛酸自嘲的无奈。
但对于耿直的殷莫愁来说,唉声叹气也好、自怨自艾也罢,在她听来就两个字——卖惨。
“说吧,白阳会怎么了?”
殷莫愁问,一边将竹片递给冬雪,努努嘴:“这我削好了,你看看。但是这里削的坡度太小,飞不高。”
冬雪:……
她哪有心情看什么竹蜻蜓,忙着偷听讲话呢。
林汝清是知道殷莫愁可以一心二用,赶忙就说:“今天出门前,发现有人从门缝下塞了封信,写着,他知道我曾是白阳会的叛徒,让我滚出京城,越远越好,否则就杀了我。”
听罢,殷莫愁对林汝清曾是白阳会成员的事并没有丝毫惊讶,她又拿起新竹片:“你不想滚?”
林汝清:“我变卖了一切,赌上所有才回来到这里。让我离开京城不如让我去死。”
哟呵,敢情还想东山再起?
“你怎知是白阳会的人要杀你。”
“我这一生清清白白,没有什么非杀我不可的仇人,除了殷帅,就只有白阳会。当年年少无知,被白阳会蛊惑,为他们代笔,后来我退出了,他们就认为我是叛徒。”
“你又怎知不是本帅要杀你呢?”殷莫愁啧了声。
原来这条竹片给削断了,她自己恼,索性把工具往桌上一丢,这才抬眼看昔日“情人”。
冬雪假假地接过殷莫愁的手工活儿,边偷看自家主子的反应。
那双曾经在微醺时对林汝清表露过爱意的温柔眼睛,忽然变了样,犹如一尊苏醒的凶神,一股能杀人无形的煞气漫开来。
但只有一瞬,殷莫愁回复了冰冰冷冷。
林汝清从来没有被她这样看过,毫无征兆的哆嗦了下——
猛虎曾细嗅蔷薇,他才是不懂感情的人。
林汝清很快回过神来:“如果是殷帅要杀我,不必威胁——这种恐吓的招数,只有那些眼高手低的阴谋论者。”
殷莫愁:“你是谁举荐回来京城?”
明知故问嘛。
林汝清老老实实回答:“山东齐家,靠上了游仁昊的关系把帖子递给刘相。”
殷莫愁笑了:“你现在可是刘孚的人,怎么不找他庇护?”
林汝清苦笑:“我也以为我是刘孚的人,全京城都以为我是。但他们只是让我回京,不给我官做,也不给我活干。我才知道,我又被他们利用了。”
殷莫愁悠然:“兵改到了关键阶段,刘孚他们提出一堆条件跟我做交易,其中一样就是让你回京。全京城人都知道我对你恨之入骨,他们把你放在名单里,不过是要试探我的反应,或者说是合作诚意。”
一个叛徒,谁会真的重用他,充其量只不过是世家与殷帅划拳的一句行酒令。可惜他把这句行酒令当作救命稻草,把所有都赔进去。现在蕲州也回不去,京城又没人要用他,活得像一缕孤魂。
“知不知道谁要对付你?”殷莫愁问。
林汝清摇头:“当年是我同乡拉我入教,后来他被捕,没多久就死了。除他之外,我其实不认识白阳的人——我写字快、漂亮,开始叫我抄抄写写传单什么的,后来写恐吓信,也是同乡传话,告诉我内容,我照着写。”
林汝清的样子不像撒谎,更没有撒谎的必要,他的小命要保住还得看殷大帅这次能不能彻底铲除白阳会呢。
接着殷莫愁又问他养蜂人的线索之类的,林汝清均不知情。随着再次见面的情绪渐渐褪去,殷莫愁开始嗅到一些异味。
她总算正眼打量曾经的“情郎”,才一年时间,几乎换了个人似的,笔直的脊背已有些佝偻,原本就清瘦,现在更瘦得皮包骨。油腻又杂草的头发,凹陷的眼眶……
透着一股病态。
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
殷莫愁皱眉:“你先去清理一下吧。冬雪,你带走安排。”
这是把人要收留下的意思了!
林汝清黯淡的眼神再次亮起来。
冬雪却把嘴撅得老高不情愿,收留这么个人干嘛!“前任情人”住在殷府,且不说世家看笑话、御史再弹劾,就是李非那边都说不过去!
冬雪跟着孟海英久了,也吸收到姐夫身上那点“忧患意识”,总觉得林汝清不是来投靠这么简单。
就这么一路想一路领着人往客房走。
“多谢冬雪姑娘。”林汝清在背后说。
虽然冬雪看不见,但他说到“谢”字时还是照样躬了个身。
冬雪能感受到他语气的变化,不再是以前的刚正不阿掷地有声,从见面到现在都透着凄凄凉凉。虽然没说一句对不起,那全程都窃窃目不转睛看着殷莫愁的样子,说不出的怯懦卑微,如果不是殷莫愁打发他走,可能下一句他就要下跪道歉了。
想想从前,他的脊梁仿佛都有一根傲骨支撑着。旁人看了,总觉得是君子如竹,可经风霜。殷莫愁的欣赏亦从此来。
现在呢,就像只在暴风雨中被折断了翅膀的小鸟,在无依无靠、差点就要淹没在浩瀚雨点时找到个苟且的窝。
连对一个侍女也这么小心翼翼的。
这样的人能有什么阴谋,小小的落魄前御史,翻不出什么浪花吧。冬雪的内心经过一番分析,暗暗地想。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