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欧阳修夜著《朋党论》 (第2/2页)
关键的时候,倘若有人能站出来带头,用几个简单明了的目的,让绝大多数的正人,全都聚集围拢过来,那么事情或许能办成。想到这时,欧阳修似乎看到了一束光,突然间觉得自己肩负重任——向所有立志变法的人,指出新的前行的方向。
可不是么!既然小人为利能联合到一块,形成那样强大的力量,那么君子也应该这样,真正的大道,道理从来都是那么简单。
当下两个人说了一通,不知道何时已下起雨来,这夜色看着已不早了。苏舜钦害怕雨下得大了再回不去,遂不多说,只站了一会儿就告辞走了。当日苏舜钦何时走的,欧阳修已经记不太清了,他心里突然有千言万语,立刻就要下笔写。
伴着窗外阵阵的雨声,欧公今夜的这一篇劄子,转眼之间便写成了,题目就叫做《朋党论》。起草之后,欧阳修重新修改、润色了一番,这一篇《朋党论》总算著成。
当下写完,欧阳修自己十分满意。本来还要让范仲淹看看,转念一想:“倘若事成,那么吕夷简一党失败,好处便是众人的,功在谁身上不重要。倘若不成,罪责都在我一个人身上,用不着牵扯到其他人。”这个计策,欧阳修自认为十全十美,次日一早儿,立刻将《朋党论》就呈上了。
赵官家亲自御览劄子的时候,果然见了这篇《朋党论》。这题目引起官家的好奇心来,忍不住去看,但见劄子开头道:“臣闻朋党之说,自古有之,惟幸人君辨其君子小人而已。大凡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此自然之理也。”
要不说赵祯见识浅呢,头一次看见为“朋党”正名的,赵官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者是欧公身为文坛领袖,写法不同,故意想要欲扬先抑,赵祯急忙再去看下面道:“然臣谓小人无朋,惟君子则有之。其故何哉?小人所好者禄利也,所贪者财货也。当其同利之时,暂相党引以为朋者,伪也;及其见利而争先,或利尽而交疏,则反相贼害,虽其兄弟亲戚,不能自保。
故臣谓小人无朋,其暂为朋者,伪也。君子则不然。所守者道义,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节。以之修身,则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国,则同心而共济;终始如一,此君子之朋也。故为人君者,但当退小人之伪朋,用君子之真朋,则天下治矣。”
这还真是为朋党正名!下面的内容,什么“后汉献帝时,尽取天下名士囚禁之,目为党人。及黄巾贼起,汉室大乱,后方悔悟,尽解党人而释之,然已无救矣。唐之晚年,渐起朋党之论。及昭宗时,尽杀朝之名士,或投之黄河,曰:‘此辈清流,可投浊流。’而唐遂亡矣。”
什么“能禁绝善人为朋,莫如汉献帝;能诛戮清流之朋,莫如唐昭宗之世;然皆乱亡其国。更相称美推让而不自疑,莫如舜之二十二臣,舜亦不疑而皆用之;”
合着不用他“君子党”,他赵祯就成了献帝、昭宗,宋朝就有被亡国的危险。用了他们“君子党”,立刻就能成尧舜之世,这欧阳修实在是胆大太过!
虽然官家对欧阳修不满,脸上却没有露出来,反而拿话儿问仲淹道:“自古小人多爱结党,难道君子也结党么?”仲淹不知官家的用意,只好据实回他道:“臣听说边上将士,好战者自发结为一党,怯战者亦自发结为一党。”过不多久,范仲淹、欧阳修先后被贬黜出京了。
因范仲淹被贬,尹洙立刻站出来,自称与范仲淹是同党,也请与范仲淹一块儿贬黜,随即就遭到高若讷弹劾,不久尹洙也被贬了。集贤校理余靖上一道劄子,题目叫:《论范仲淹不当以言获罪》,立刻也遭到高若讷弹劾,不多久余靖便被贬去了泰州。
因范仲淹等人接连被贬,蔡襄作《四贤一不肖》诗,将范仲淹、余靖、尹洙、欧阳修大大赞颂了一番,直接将知谏院高若讷斥为“不肖”。诗成之后,京城内外争相抄买,连辽国的使者都惊动了,也一块儿跟风购买了一份。
因为蔡襄的书法好,使者把这诗挂在墙上,日日揣摩,都被宋朝人发现了。都纷纷说,朝中的事情,自己说说也就罢了,丢人都丢到外国去了!过不多久,连蔡襄也一块儿被贬了。
到这个时候,龙图阁直学士李紘、集贤校理王质这两个,仍不怕被吕夷简定为“朋党”,仍旧出郊外与范仲淹送行。
苏舜钦也跟着出来道:“君子之人纷纷被贬,使鲠士咋舌口不敢言。窃恐指鹿为马之事,又能复见于朝廷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