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消散 (第2/2页)
我似乎……在哪里遇见过这种东西。
对了。
我掏出那枚染血的铜钱。
那些被镇压在山中的亡灵。
它们想要投胎的愿望,足够强烈吗?
我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将铜钱扔向神龛。
“白狼神!”我大喊道,“请听我的愿望吧!”
“请将此处的邪祟,镇压到您的足下吧!”
铜钱掉在狼神像面前,传出悦耳的“叮”的一声。
上面的血渍消失了。紧接着,神像的眼睛亮了起来。
一道暖风,从我耳边掠过。
脚上被抓握的感觉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高亢的尖叫:“啊啊啊!!!”
我连滚带爬地从石块的另一边探出头,就见那邪祟拧成了一股麻花,巨大的眼珠像要从眼眶里挤出一样,
“你干了什么?”它的眼珠飞速旋转,“你干了什么?”
我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它。
它的身体被拧得越来越紧,腥臭的黑血从它的眼眶里渗出。
“喔……”邪祟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它体内死死支撑,即使是遭受这样的痛苦,它都没有消散。
“齐沐巍,你该死,你和你的那些所谓‘正道’都该死。”邪祟已经不成人形,意识却意外的清醒,“我有什么错,我家人有什么错,我不该报仇吗,我不该报仇吗?!”
邪祟这种东西,说到底还是人类的执念。
齐家不崇尚暴力驱邪的原因,就在于驱邪的本质是消除残留的执念。
哪怕是邪道……也有不得不留存于世的执念吗?
“我不是齐沐巍,”沉默良久,我开口道,“那是我爷爷,他已经死了。
“张子瑜……我不管你是不是邪道,如果你有即便保持这样的形态,也想消除的怨恨,就请交给我吧。你已经死了,死者的执念不该影响生者的世界,你曾经也是个方士,这个道理也该懂吧。
“相信我,你暂时可以瞑目了。”
张子瑜的“眼睛”冷冷地看着我。
我很心虚。
和邪祟讲道理什么的,真的讲得通吗?
“齐沐巍……的孙子,”它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正……道,迂腐,嘎嘎。
“嘎嘎……嘎,邻潮……古镇,嘎嘎嘎,刀,替你的祖辈、清除‘我’,嘎嘎……
“血教……血教……恨啊……”
邪祟的眼睛干瘪下去。
它的身体,连同它的话语,一起消散在空中。
我定定地看着它消失的地方,脑子里一片空白。
居然真的奏效了。
当然,这也代表着我必须提她了解怨恨。否则,我的灵魂将无法以“无垢”的姿态投入轮回。
爷爷,张子瑜,血教。
这一晚上的事情太多,如同海水涌向窄小的坝口。
我该怎么办呢?这样的邪祟,我还要面对一次,或数次吗?
还有那个血教。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我唯一能确认的,就是自己仿佛置身沙漠一般的焦躁与迷茫。
腹部贴着的聚阳符失去效力。一下子,我感觉全身的热度都被抽走,人也摔倒在地。
这样也好。
我才十八岁。与其思考这些过深的问题,不如先睡一觉。
梦里,有二伯的喊声,也有摇晃的感觉。
然而,不断在我脑海里重复的,是爷爷的面庞。
爷爷,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追着他,想要问他。
他却背对着我,我怎么追,都无法靠近。
忽然,我一脚踩到了什么湿湿的东西。
低头一看,竟是大片大片的血。
我想要退后,却被抓住了脚踝。
什么东西。最近的邪祟不止喜欢压人,还喜欢抓人脚踝的吗。
“咕噜”一声,那东西从血海中探出头。红色的液体,从他苍白的脸上滴落。
是雀儿。他闭着眼,很用力地抓着我。
我感觉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雀儿?”我试着喊道,“你……你醒醒,你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我只好蹲下身,拉起他的手,想把他拽上来。
这时,雀儿睁开眼睛。
他的眼窝里空空荡荡,血水从里面喷涌而出。
“我的眼睛呢?!”他恶狠狠地问道。
我从病床上惊醒。
看了看墙壁上的钟表,现在是凌晨一点。
四周没有邪气。也没有人。
我揉了把脸,从床上下来,想要接杯水。
可是,走在医院的长廊上,我才发现。
这里根本没有人。连护士都没有。
“喂——有人吗?二伯,雀儿,林君!”
我不断呼唤着,脚步声回荡在昏暗的走廊中。
这是“灵障”吗?
之前说过,强大的邪祟能够扭曲现实。
使用邪气降下帐壁,将人拘束在自己的“世界”中,就是“灵障”。
怎么回事。我不是叫了家人吗,昏过去之前,我还听到了二伯的声音!
我现在究竟在哪里?
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任凭我有通天之能,在没有任何道具的情况下,也没法发挥出最大的能力。
我跑到电梯前,不断摁着按键。
其实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但我本能地觉得不该待在此地。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电梯门开了。
里面站着一个人。
他的头发雪白,露在外面的皮肤也白得不同寻常。
“林君?”我不由地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