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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进入加泰罗尼亚 (第2/2页)

“会,会。”满脸大胡子的巡逻队员连连点头。

“你们是强盗?”程知行问他们。

“不,我们不是!”大胡子回答时,他的同伙用胳膊肘顶了顶他,似乎在提醒他不要说实话。

“我们只是军人。”他的同伙说。

“你们有证件吗?”佩德罗问。

“......”沉默代表否认。

程知行皱起眉:“你们是强盗。”

“不,我们是加泰罗尼亚志愿军,不是强盗。”大胡子极力否认,“我还以为你们是过路的强盗呢。”

“是民兵组织?有什么证明?”程知行问。

“不是民兵组织,在我的胸前的口袋里有我的证件,左胸口。”

“两个罐头。”程知行喊道,他退了一步,佩德罗往前一步。

佩德罗在大胡子的左胸前的口袋里找到了一本证件,他翻开一看,发现自己看不懂,他又在大胡子的同伙身上翻找,他找到了一本同样的证件,他把两本证件摊开送到大胡子面前:“加泰罗尼亚语?”

“是,这里可是加泰罗尼亚。”大胡子回答,他的语气变得充满疑虑,他发现拿枪指着他们的人突然间都保持了沉默,他偷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伙,发现同伙和自己一样满眼的不解,他小心地抬起头,发现拿着步枪的亚洲人皱着眉似乎在思考什么,于是他小心地开口,“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商人。”程知行说。

“上帝,那你不该拿枪指着我,我们欢迎商人在曼雷萨交易。”大胡子松了口气,他的同伙也一样,“我们可以起来了吗?你们不会想临时改行做强盗吧?”

“三瓶红酒。”佩德罗拿不定主意地看着程知行,他看到程知行脸上充满了纠结。

过了一会儿,程知行放下了枪,左手放在了背后,他说:“你们起来吧,很抱歉,我们前两天在塔拉戈纳遇到了强盗,不得不小心为上。”

佩德罗也放下了他的枪,跪在地上的两个男人站了起来,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去拿地上的枪,程知行微微放松了握着背后手枪的手。

“欢迎来到加泰罗尼亚。”大胡子笑着说,他用的是加泰罗尼亚语,不过两人都听懂了,接着他用西班牙语说,“塔拉戈纳的强盗的确很多。”大胡子伸来一只友善的手

程知行把步枪背到了背上,用空着的手握住了大胡子的手:“谢谢,再次向你们致歉。”

“没关系,只要你们没开枪。”大胡子看到佩德罗也把枪收起来后,他弯腰捡起了自己丢掉的两把枪,他把一把枪扔给自己的同伙,为了表示他们没有恶意,他们第一时间把枪背在了背上。

“你们是政府军吗?”程知行直截了当地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他注意到大胡子的同伙听到政府两字后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大胡子却显得很友善。

“是也不是。”大胡子耸耸肩回答,“你要找的是哪个政府军?”

“西班牙军队。”程知行说。

世界寂静了一两秒,大胡子叹息着摇头:“你恐怕来晚了,加泰罗尼亚现在归加泰罗尼亚人管理。你们从哪里来的?你们既然是商人,为什么要找西班牙军队?”

程知行没有失望,只是有些难过,他在为卡洛斯·桑托斯难过,卡洛斯给自己的那封信,看来是找不到收件人了。

“我们从马德里来,那边的民兵首领希望能找到政府军,希望有人能引导他们走出困境。”

“天啦......马德里......”大胡子说到马德里时脸上出现了怀念的神情,他看上去有些忧伤,而他年轻的同伙却满脸喜悦,他在幸灾乐祸。

佩德罗不爽地盯着那个年轻人,除了同样有着独立情绪的巴斯克人,其他地区的西班牙人都以西班牙为傲,身为塞维利亚人的佩德罗也是如此,他看不惯只想着自己天天喊分家的巴塞罗那人。他用充满愤怒的眼睛瞪着年轻的加泰罗尼亚志愿军,结果却看到对方笑得更开心了。

“佩德罗。”

“莱奥。”

程知行和大胡子同时出声提醒自己的伙伴不要争锋相对。程知行决定不再这里继续磨蹭了,他也不打算去曼雷萨,那里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了。他正想开口和两个加泰罗尼亚志愿军道别,大胡子突然想起什么,他用左手拍了自己的右手,大声地对程知行和佩德罗说:“我想起来了,你也许能在那里找到你们要找的人。”

“嗯?”

“我是说你们要找的西班牙军队。”大胡子笑了起来,“2044年西班牙人和我们爆发了冲突,他们吃了败仗,死了许多人。但是我们也没能彻底消灭他们,他们现在龟缩在奥索尔。你们可以去那里找到他们,希望他们还活着。”

“他们活不下来的,那群卡斯蒂利亚人。”大胡子年轻的同伙轻蔑地说,他如愿以偿地看到佩德罗眼里燃起的怒火。

“莱奥。”大胡子不满地再次提醒自己的同伙,大胡子指着他说,“这些人没有第一时间开枪打死我们,你应该心存感激。而不是在这里随意发泄你的那些不好的情绪。”莱奥闭着嘴巴不反驳,但他那倔强的脸显示他并没有听进去。大胡子转头抱歉地看着佩德罗和程知行,他满含歉意地说,“不好意思,白夜时他才11岁,和我们不一样,这孩子长大时就没有西班牙这个国家了。”

“没关系。”说话的是佩德罗,程知行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谁没年轻过。”

佩德罗主动选择了柔和的处理方式后,莱奥脸上也露出了羞愧的神色,刚刚18岁的男孩并非无药可救。分别前,大胡子给他们指出了奥索尔的方向,他还热情地邀请两人去曼雷萨,但被程知行和佩德罗异口同声地拒绝了:程知行急着赶路,佩德罗不想跟背叛西班牙的巴塞罗那人待在同一个地方,他甚至没有询问他朋友的情况。

两人继续赶路,他们走进了一条乡间道路,黄昏时他们没找到可以住宿的房屋,于是两人只好野外露营。他们搭起帐篷,升起篝火。用平底锅煎熏肉时,两人自然而然地开始聊天。

“如果不是那个大胡子态度好,我肯定毙了那个混小子。”嚼着草根等着开饭的佩德罗想着白天发生的事开始生气,白天他忍住了,晚上却因为白天的忍让而感到愤愤不平。

“你毙不了他。”程知行看着锅里的熏肉说。

“什么意思?”佩德罗不明白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反应过来了,他拿出手枪,迅速地把弹匣取出来,他看到弹匣里空无一物,愕然后,他生气地起身,一腔怒火地朝黑暗走去。

“你去哪里?”

“撒尿!”佩德罗吼道,正靠着程知行打盹的拉戈抬起头,它看了一眼佩德罗生气离开的背影后又趴了下去。

撒尿时,佩德罗用了十三种方式问候了程知行和他未来的男朋友。

直到新一天白天到来时,佩德罗还在生气。程知行让他牵马他也不牵,等程知行收拾得差不多后就怒气冲冲地率先出发了。程知行安静地骑着弗朗哥拉着巴科跟在他后面,只有佩德罗走错方向时他才会开口提醒。

他们朝着奥索尔走了一天,晚上扎营时,程知行递给佩德罗一包烟和一个金枪鱼罐头,佩德罗认出那个罐头,正是最初他给自己的那个,后来佩德罗为了让程知行带上自己又把这个罐头还给了他。这个晚上程知行也没给他安排守夜的任务,他让佩德罗美美地睡了一觉。

程知行始终没有为给了他一把空枪做出解释,但佩德罗宽宏大量,他拿到香烟和罐头后立刻原谅了冒犯他的年轻人。

又是新一天的清晨,程知行喊佩德罗去牵巴科,这次他没有自顾自地走掉。

他们又走了一天,还没等到夕阳西下,程知行忽然告诉佩德罗他们要在这里扎营,说话时的程知行正指着乡村小路边的一座白色的石头房子。佩德罗有些困惑,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太阳没有西落就停下了脚步。

程知行拿出地图做出了解释:奥索尔已经离他们不远了,但今晚他们注定赶不到,并且他们已经连续两个夜晚在野外露营:他们很幸运没遇到强盗,但谁也不知道在眼前的大山里他们是否还能如此幸运。

对于程知行的解释,佩德罗愉快地接受了——他喜欢这样的安排。

他们走向那座白色的石头屋,这座石头房子的门太小了,他们只好把骡子和马放在后院,好在那里还有半堵围墙。

这座房子和他们住过的所有屋子一样凌乱且肮脏,抽屉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很久以前有幸存者翻过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除了碎片和移不走的家具,屋里什么都没有。

程知行和佩德罗用脚推开碎片,他们清理出一片睡觉的地方,他们又清理出了壁炉,程知行将单手斧扔给佩德罗,佩德罗把抽屉砍成小块,扔进壁炉里。白色的石头屋大门狭窄,他们没能把弗朗哥和巴科牵进屋里,好在石头屋的后面有一堵围墙,他们把弗朗哥和巴科系在了屋后的木头立柱上。在那里,他们还发现了两座坟墓,上面立着十字架。

“这是加泰罗尼亚语吗?”程知行弯着腰看着那两个十字架问。

佩德罗闻声而来,他凑上前仔细看了看,摇摇头:“这怎么可能是拉丁字母,这看上去像希腊字母。”

“希腊语?”

“也许是俄语呢。”

两人没再继续讨论下去,他们回到了屋内。佩德罗负责生活,程知行则开始记今天的日记,他写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肚子不适,于是他知会了佩德罗一声就往外屋跑。

他们之前订过规矩,大小号必须离开营地:小号必须远离营地20步远,大号则是50步。

程知行跑到房子对面的森林解决问题,疏通肠胃后,他觉得身心愉悦,回去的路上,他不经意地瞥见一棵奇怪的栗树,它的树干上似乎做着什么记号。他忍不住凑上去看,看到了上面画着一个箭头,一个O,还有一串阿拉伯数字。刀刻的印记似乎有些久远了,一支嫩芽从刻印中长了出来。

这显然是有人留下的记号。

程知行有些好奇,他记下了这个地点,然后继续往回走。回到石头屋,佩德罗已经把篝火升起来了,而此时天色尚早。程知行将森林里的记号告诉佩德罗,让他感到惊异的是,佩德罗似乎对此见怪不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有可能是猎户留下的记号。”佩德罗说,他已经在程知行回来前自作主张地拿出了平底锅和熏肉。

“O开头的动物有哪些?”程知行问他。

“O?”佩德罗开始认真思考起来,西班牙语的动物单词里,O开头的很少,他想了一会儿,想出了答案,“熊(Oso)?”

“巴塞罗那有熊吗?”程知行垮了脸,他开始担心被放在后院的弗朗哥和巴科了。

“也许是绵羊(Oveja)?”佩德罗回过头来看着程知行,他笑着说,“巴塞罗那应该没有熊,可能那个记号不是猎户做的,可能代表其他什么东西,比如橄榄(Oliva)或者天文台(Observatorio)......”

佩德罗胡乱猜测着,越说越离谱。程知行被西班牙人说得勾起了兴趣,他走出屋子看了一眼天,天空还是弥漫着充满硫磺味的雾霾,天上还没有日落的迹象——他决定去看看那些符号到底代表了什么。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佩德罗,得到了西班牙人的支持,然后他就拿上步枪出发了。

他回到了记号的位置,开始跟着箭头走。最先他以为阿拉伯数字代表的是“米”,结果走了几十米后什么也没发现,他再次回到了原地,这次他猜测数字代表的是步数。他数着步子前进,尽量使每一步落得均匀,他停下脚步,在周围找了一圈,很快他就找到了新的记号。

哇!居然猜中了!

程知行不可思议地看着那棵刻有记号的山毛榉,他继续前进,前进时为了以防万一他给步枪上了膛。接着他又发现了一个记号,他记下来时的路后继续前进。终于,在第三个记号的指引下他走出了森林,一片广阔的湖区出现在他眼前。

“卧槽。”程知行看着眼前的大湖忍不住说出了母语,回过神后,他抱着枪警惕地观察了四周,他只看到了几只飞翔的小鸟和一只喝水的松鼠,除此之外这里似乎只有他一人。

确认安全后,程知行给步枪合上保险,他走到湖水边,叉着腰发呆。

如果出太阳,这里一定很美。

程知行想着,不满地抬头看了一眼雾霾笼罩的天空,他叹息一声,蹲下身捧起一把湖水洗了脸。这里的湖水没有异味,清凉的湖水拂过面庞时的舒适感让程知行满意地舒展了眉头,但很快,他又再次皱起眉头,他看到微波荡漾的湖水里自己糟糕的影子。

油到拉帮结派成绺状的头发,像杂草一般疯长的胡子、布满尘土的脸颊以及疲惫失去光泽的眼睛......唯一让他感到满意的就只剩下粗黑的眉毛了,虽然他的左眉在执行特里略核电站行动中被僵尸狼抓伤后秃了一小块,但它们至少看上去还是整洁的。

湖里的自己真像个五六十岁的街头流浪汉。他闻了闻自己的腋窝,更加觉得难过。

也许,我可以洗个澡?

这样的想法在程知行的脑海里冒了出来,很快就占据了他的大脑。程知行站起来,他端着步枪在周围来回转了三圈,他查看了可疑的矮树丛,还装模做样的举着枪大声喊树林里的家伙出来。他做了几次后才重新把枪背在了身上,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他这下放心了。

他再次走回到布满鹅卵石的滩涂上,他找到一块河边的大石头,取下了步枪放在石头的阴影处,他开心地解开皮带,脱去同样布满灰尘的衣服,他把衣服和步枪放在一起,又从周围捡来几块较大的石头将它们遮住。他记下了自己藏衣服的地点,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了下头。

进入湖水时,程知行满心愉悦,他甚至想到等会儿可以让佩德罗也过来洗洗,他上次洗澡是在科尔瓦兰。他记得当时佩德罗没洗澡,他忽然停住了,因为他发现佩德罗好像从来就没洗过澡。

有必要强迫两个罐头打理一下他自己了。

程知行想着,开始认真地搓洗自己的头发。他洗着洗着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一块肥皂,他后悔没在科尔瓦兰买一块,肥皂不仅可以清理身体,还可以拿来洗衣服.....

哦,等会儿他还需要再来一趟,他要洗一洗衣服。也许他可以让佩德罗代劳?这样的想法很快被程知行自己否决了。

可怜的佩德罗,有时程知行会觉得他在欺负佩德罗,佩德罗像个仆人,而他像个凶恶的奴隶主。

他想起最近一个礼拜里他们遭遇的事,他仍有对佩德罗的中心保有疑虑,但他不得不承认,佩德罗是个好人,正如他的外号那样,他没有在强盗来袭时背叛自己,在遇到巡逻队时也站在自己这边。最重要的是,弗朗哥、巴科现在已经把佩德罗视为自己人了,但佩德罗没有像他讲过的故事里的小偷一样偷走他的马和骡子,那可是一大笔财富,在今天这个世界,它们的价值远远超过20两银子。

是时候把子弹交给佩德罗了。

程知行打定主意,他低下头,开始认真地搓泥,他搓到皮肤发红,再也搓不出来一点皮屑才停下手指,他花了很长时间清洁自己。洗完后也不急着上岸,他从小就跟着父亲学游泳,他小学时还曾是学校运动会的游泳冠军,后来他上了初中,因为出色的游泳技能拿到了国家二级运动员证书,他曾代表省队出战全国,最后拿了个亚军回家。

他记得,父亲对于他没拿冠军这事有些失望。

回忆起过去的往事,程知行一头扎进水里,他朝着湖中心游去,他埋进水里一口气游出去老远,再冒头时他已经离岸边很远了。他又游了好几次,他离岸边越来越远,心情也越来越愉快。

他在水中调整了一下呼吸,又潜下水了几次,再次冒出水面时他看到天色暗了一分——这意味着他该回去了。虽然不舍,但他明白他不该在陌生的地方玩太久,说不定佩德罗已经把吃的做好了呢?他想着,开始往回游。

游了一会儿后,程知行才发现他刚刚确实游得太远了,他加快了划水的频率,他扎进水,潜泳一会儿后又冒出水面,每次他都离布满鹅卵石的湖岸越来越近,渐渐地,他已经能看到鹅卵石旁茂密生长的蒲草了。

忽然,他停住了。

一股凉意爬上了他的脊椎,他盯着岸边一个直立的身影,脑子刹那间变得一片空白,他看到有个颀长的影子站在他的衣服和步枪旁边,影子窄窄的,瘦弱而高挑。他努力用肉眼去观察,发现那是个留着一头金色长发的女人,女人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直立的,像是一根木棍。

过了一分钟,程知行才恢复了思考能力,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他猜到了女人手里拿着的是什么——那是一把弓。他想象着那把弓上正搭着一支利箭,他知道他想得没错,女人手臂的姿势正是弯弓射箭的标准动作。

完了。

程知行绝望地想着,他的嘴唇微微有些颤抖,他的大脑反应迟钝。他发现两个罐头说得没错:当你两手空空面对一个全副武装的人时,你一样会被吓得像只弱鸡,哪怕对面只是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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