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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下 奥索尔 (第2/2页)

程知行不理睬他,径直走了。

被晾在原地的佩德罗看着这个冷漠的家伙远去的背影,他叉着腰连连摇头:“真是个姑娘脾气啊。”

程知行再见到费尔南德斯上尉是第二天清晨,程知行起床时佩德罗还在床上打着如电钻般的呼噜——被他的鼾声惊醒的程知行甚至出了一身冷汗,他看着天花板还完整地挂在原处,才反应过来听到的声音不是电钻而是佩德罗的呼噜。

他昨晚洗完澡后见到了士兵弗朗哥,他问士兵弗朗哥鲁伊斯中校有招呼他过去吗。士兵摇摇头,表示他没得到任何命令。程知行有些失望,他礼貌地致谢后,返回住处。他睡下时佩德罗还没回来,再见到那张典型的西班牙脸时已是第二天清晨。

起床洗漱后程知行无事可做,他把旧衣服拿在手上,准备去溪边洗一下衣服。他刚走出房子,就看见昨天满脸怒火的费尔南德斯上尉抱着手倚在墙边,这种动作往往代表着他在等什么人。

费尔南德斯上尉看到程知行从房子里走了出来,他淡棕色的眼睛一亮,程知行瞬间明白了,他等的人就是自己。

“你好,程知行。”费尔南德斯走向他,准确地说出了他的名字,他没有行军礼,而是伸过来一只手。

“你好,费尔南德斯上尉。”程知行回应了他,握住了他的手。

“你知道我的名字?”

“昨天离开时,鲁伊斯中校说要找费尔南德斯上尉和阿尔瓦罗少校商量事。”程知行平静地解释,“士兵们叫你后面出来的那位‘阿尔瓦罗少校’,那么你一定就是费尔南德斯上尉了。”他隐瞒了士兵告诉他对方身份的事,因为有的长官不喜欢士兵随意地透露自己的身份。

“看来你有着敏锐的观察力。”费尔南德斯上尉打量了一下程知行,他看到程知行手中抱着的衣物,“我希望你也有一颗充满勇气的心。东西放下来吧,我有事想跟你聊聊,衣服等会儿我叫人帮你洗。”

“是。”程知行想了一下,点了头,他回屋把衣服放下,再次出门时,费尔南德斯上尉还是站在原地等着他。

“我听说你们带了一匹马和一只骡子。”费尔南德斯上尉领着程知行往小镇的西侧走去,“你们是堂吉诃德和桑丘·潘沙吗?”

这是第二个人用名著里的人物形容他们了。

程知行想起了那个金发碧眼的保加利亚女人,不知道她是否拿回了自己的弓箭。

“不,我们不是,佩德罗不是我的仆人。”

“我以为你才是桑丘·潘沙呢,请原谅,我只是想说你很年轻。”他们走过了一座生着青苔的中世纪石桥,他们走到了小镇西北端——士兵们在山脉与河流间用木头搭起了一面3米高的墙,所有人都只能从墙下的大门进出。程知行看着木墙,仿佛看见了一座中世纪的简易城寨。

木墙前十米处靠山的地方是木头搭起的马厩,马厩里只有五匹马四头骡子,其中就有弗朗哥和巴科。

“费尔南德斯上尉!”看守马厩的士兵朝费尔南德斯上尉敬礼。

费尔南德斯上尉抬手回礼:“我要和客人骑马出去走走,把马牵出来吧。”

“费尔南德斯上尉,鲁伊斯中校......”士兵的话被费尔南德斯上尉抬起的手阻断了,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走进马厩。

不一会儿,士兵就牵着弗朗哥和一匹黑色的马走了出来,马匹都配好了鞍鞯。费尔南德斯上尉从士兵手中接过缰绳,他走到程知行面前,将属于弗朗哥的黑色牛皮缰绳递给了程知行。

“走吧。”费尔南德斯上尉翻身上马,他拉着马转了个身。

程知行看了看手中的缰绳,也抓着马鞍骑上马背:“我们要去哪儿。”

“带你去看看我们这里最著名的景点。”费尔南德斯上尉笑着说,他转头看着看门的士兵,“开门,伙计们。”

“我没带枪。”程知行有些犹豫,天上飞来一个黑色的物件,程知行下意识伸手去接,他接住了,金属物件带来冰凉的触感,那是一把手枪。

“这下你有了。”扔他枪的男人笑着说,他踢了踢马肚,扯着缰绳向着敞开的大门前进。

程知行拉开弹匣看了一眼,里面塞着铜黄色的弹头,他将手枪塞进皮带里,踢着弗朗哥的肚子跟了上去。

走出奥索尔后费尔南德斯上尉不再说话,他沉默地在前面带路,程知行沉默地在后面跟随。程知行看着费尔南德斯上尉背着枪的背影,猜测着他带自己出门的真实意图。

忽然前面的费尔南德斯上尉拉停了马匹,程知行跟着也停住了,费尔南德斯上尉观察了一阵,引着程知行走上了一处看上去没有道路的碎石坡。他们顺着陡峭的山路走了一阵,前方出现了一片低矮的灌木林。正当程知行以为他们真的走错时,费尔南德斯上尉却径直骑着马走进那片密林。

程知行只好跟上去,在密林里穿梭时,周围总是同样的景色,程知行观察着四周开始担心他们可能会在森林里迷失方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程知行赶着弗朗哥与费尔南德斯上尉齐头并进,他正想开口说出自己的担忧,上尉却先一步说话了。

“你难道不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名字吗?”费尔南德斯上尉看着他问。

“也许信里写了我的名字。”

“那信你事先看过?”

程知行摇头:“我从不看别人的私人信件,中校拿到信时上面的火漆是完整的。”

费尔南德斯上尉若有所思地点头:“的确,昨天开会时鲁伊斯没说信被拆过,如果你拆过了,他会注意到的。那封信提到送信人的名字,还提到那是个打算用脚回国的中国人,希望我们能对他给予协助,如果不能帮助他,也希望我们能放他离开。”程知行露出疑惑的表情,他没说话,但费尔南德斯上尉已经猜到他在疑惑什么,“你是不是想知道鲁伊斯中校为什么还没告诉你你什么时候该离开?”

“是。”犹豫了一会儿,程知行老实地点头。

“因为他不想你离开,奥索尔很缺人,你从马德里走到这里,没有缺胳膊断腿,他很看好你的能力。”费尔南德斯说出了程知行不愿听到的答案,他看到中国人脸上显露的惆怅,“他也不愿意我们离开。他固执地认为我们该继续执行六年前的命令——消灭加泰罗尼亚的叛军。”

“我听说加泰罗尼亚现在归一个叫马丁的人管。军队早就失去了控制,大势已去。”

“看来你打听到的消息还挺多的。”费尔南德斯上尉皱了一下眉头,但很快又松开了,“不管是哪个多嘴的士兵告诉你的,我无法否认事实。消灭加泰罗尼亚叛军的军事指令已失去了意义,叛军有一千八百多人,而我们只有72人。主动出击是死,等在这里也是死。我们应该回卡斯蒂利亚,回拉曼查,去集结有认同感的西班牙人,快速回复生产,重新建立国家。我们是正规军,我们有义务做到这些,而不是在这里苟且偷生。”

“鲁伊斯中校不愿意回去?”

“是。”

“为什么?”

“我正要带你去看让他底气十足的东西。”费尔南德斯上尉用力地夹紧马肚,黑马小跑起来,程知行赶紧让弗朗哥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他们在密林里疾行了近一个小时,他们终于走出了密林,开阔的世界随着亮光闯入双眼。

程知行瞬间拉紧了缰绳,急停让弗朗哥扬起了前蹄。马匹因为紧绷后拉的缰绳后退了几步,它的主人正看着眼前的景象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前方不到五米远的地方是光秃秃的悬崖,再远处是一泊广袤的大湖。

费尔南德斯上尉显然是知道出来后会面临什么,他早就减缓了黑马的速度,当程知行惊魂未定时,黑马稳稳地站在密林的边缘。

“下马。”费尔南德斯上尉对程知行说。

两人翻下马背,费尔南德斯上尉带着程知行走到了悬崖边,程知行低头看着陡峭的崖壁下一望无际的森林,即使没有恐高症,他还是感到了些许不适。费尔南德斯上尉站在他身边,他的目光投向远方,他抬起一只手,指着湖水东方一个整齐得不自然的三.角.地.带。

“那就是鲁伊斯的底气。”

程知行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远方,他看到几公里外的湖泊突然被切割一般立着一片灰色的长墙。程知行眯起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他想念自己的望远镜了。

“水坝?”程知行问。

费尔南德斯上尉点头:“不止是水坝,还是水电站。苏斯克达水电站曾救了我们的命,我们之所以能在奥索尔坚持这么久,一方面是因为奥索尔地势狭窄,易守难攻,一方面就是因为它。有苏斯克达在,奥索尔就不是一座中世纪小城。”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然而鲁伊斯把它看得太重了,他习惯了在这座水电站的庇护下生存。与其说他是坚守使命,不如说他是在逃避现实。他打算在奥索尔养老,而不是去做真正该做的事。”

“你想......”程知行隐约猜到了费尔南德斯上尉的意图。

“我想炸了它。”费尔南德斯上尉看着程知行,他明明在说一件大事,声音却十分冷静。

“你......”程知行语迟,他内心有些紧张又有些害怕:刚刚他听到了费尔南德斯上尉的密谋,不管他愿不愿意,无形之中他已经成了上尉的同伙。

“我要炸了它,没了它,鲁伊斯就会做正确的事了。”费尔南德斯上尉冷漠地说,他淡棕色的眼睛流露出了一种威胁之意,“我一个人可做不了这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助,程。”

“你要我的帮助。”程知行的脊背都凉透了,但他依旧面色如常,他用同样凶狠的目光与费尔南德斯对视,他知道时候要求别人许下诺言,“我能得到什么?”

“你将带走你的马、骡子,你带来的一切东西,我还会给你补给一些物资。”费尔南德斯上尉的眼睛里多了一丝赞许,“我果然没看错人,你很有勇气。”

“这还不够。”

“什么?”费尔南德斯上尉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程知行还打算提出更多的价码。

“如果佩德罗,我的那位朋友,他想在你们这儿留下来,你会收留他吗?”程知行问。

“啊?”费尔南德斯上尉有些懵,他想了一会儿才想起那个跟他一起来的大叔,“看来你们是路上认识的,难怪鲁伊斯说信上完全没提到另一个人。”他思考了一分钟,点了头,“没问题。”

“那么你该怎么保证你能实现你的承诺?”程知行问,费尔南德斯上尉不愉快地再次皱眉,“最后做决定的还是鲁伊斯中校。如果他不愿放行呢?”

费尔南德斯上尉用手托着下巴闭着眼认真思考起来,他说:“如果鲁伊斯一意孤行,那么我们只能换个长官了。”费尔南德斯上尉注意到程知行表情变得有些难看,于是他换了个更加轻松的口气说,“我刚刚开玩笑呢,如果没了大坝,鲁伊斯中校肯定愿意回家,因为今年可能是个无夏之年,没有电力的奥索尔,无法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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