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应似我 第38节 (第2/2页)
官家轻哼,伸手在她额头揉了揉,又用了点红鸾送上的软膏,雪白的皮肤红了一小块特别显眼:“心不在焉的,你在想什么?”
温离慢一边乖巧让他揉着额头,一边道:“方才我听到外面有人说到惠安君,是赵国的惠安君么?”官家嗯了一声,也不瞒着她,“陈谦私授官盐一案,与赵国那些亡命之人有些关联,除此之外,还牵扯到了东胡人。”
东胡人是生长在马背上的游牧民族,其人大多凶恶好战,大魏地处北方,老魏帝在时,东胡人曾数次入侵,尤其是在缺衣少食的冬季,几次大动干戈都死伤无数,直到官家继位,东胡人叫官家给打怕了,才老实下来,不过近些年一直虎视眈眈,向来是官家心腹大患。
如今中原一统,天下归一,东胡人对官家是又恨又怕,他们与那些亡国之人一拍即合,方才温离慢所听到的惠安君不是旁人,正是赵帝几个逃出去的儿子之一,当初她被官家带回大魏的路上,曾有人半途伏击被当场斩杀,如今这位惠安君,与那日出来送死的正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只是他更聪明些,大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他便去了极北之地,那里是东胡人的地盘,东胡人大多生得深目高鼻,轮廓分明,与中原人模样大不相同,对条件苛刻的东胡人而言,每年冬天是他们最难过的时候,他们缺铁器、缺药材、缺粮食与盐巴,更缺奴隶,而距离东胡草原最近的大魏,以前正是他们肆意掳掠的对象。
老魏帝昏庸无能,只要不碍着他过好日子,他才不管旁人死活,官家倒也不是多么爱民如子,他天生傲慢,不容别人踩在他头上,东胡人几次三番挑衅,正巧触了他的逆鳞,可不是上赶着找死?
因此这些年,东胡人日子愈发难过,缺盐缺糖,又没有奴隶,对官家简直是恨之入骨,陈谦私下运走的官盐,绝大多数都流入了东胡人手中。
盐运使可不仅仅只执掌官盐,职位所便,陈谦手里还经了不少东西给东胡。
若只是敛财倒还罢了,死了陈谦一个一了百了,可他居然敢私走官盐给东胡人,官家又岂能饶他?
不仅如此,陈家上上下下都得跟着一起死!否则日后,人人通敌叛国,只要有苦衷,只要畏罪自杀,便能保全家人与富贵,岂不是人人都要这样做,人人都视律法为无物?陈家人既然享受了陈谦私授官盐的好处,自然也要承担被揭发时的后果。
“他有苦衷?”
官家收回手,她额头处的红消了不少,语气讥诮:“可不是有苦衷,唯一的儿子在东胡人手中,这可比大魏重要多了。”
即便有又如何?陈家那个小子是假的,并非陈谦亲生,这几年来一直以体弱多病为由养在家中,而真正的陈谦之子,早在数年前便落入东胡人之手,借此来要挟陈谦行叛国之事,一旦涉入其中便挣脱不得,陈谦越陷越深,死前竟还留下遗书为家人求情,实在是太将自己当回事。
温离慢安静听着,官家突然想到什么,低头问她:“你居然会记得惠安君?”
这可稀奇,她恐怕连赵帝叫什么都没有印象,见了亲爹都要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是谁,又怎会记得那劳什子的惠安君?
温离慢回答道:“记得。”
没等官家继续问,她歪着头想了想:“大概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我见过他几回,每次他都要告诉我他是谁,是个话很多的人。”
主要是惠安君说了什么温离慢已经记不大清楚,只记得那人很吵闹,总是在她耳边说话,还眼神也令她不喜欢,后来她被关起来,他渐渐来的次数便少了,再后来大魏铁骑踏破赵国都城,温离慢更是将此人忘到了九霄云外。
官家微微眯起了眼睛,拉长了语调:“哦……”
不用想也知道那惠安君打的什么心思,怪不得要远去东胡,原来除却故国难忘,还有对她的念头挥之不去?
温离慢奇怪地看着他:“哦?”
还学他。
官家弹了下她的脑门,小心避开了她刚才撞到的地方,“朕知道了,他欺负过你?”
这个问题把温离慢难倒了,她仔细想了想:“应该没有,我不记得了。”
不重要的人她向来看过就忘,没有什么值得印象深刻的,官家心里却将这个本来并不怎么让他忌惮的惠安君给浓墨重彩记了一笔,想必将来惠安君若被捉,绝对会令他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官家。”
“嗯?”
“官家是想与东胡开战么?”
官家捏她耳朵:“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温离慢做了个噘嘴的小表情,这小表情稍纵即逝,却是第一次瞧见,十分新鲜,“一点都不难猜。”
“嗯……”官家将她搂进怀里,颔首道,“朕收回先前那句话,杳杳很聪明。”
被官家夸聪明,温离慢很高兴,她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官家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心,“不管朕到哪里,都会带着你,不会跟你分开。”
这对他而言已是极致的情话,温离慢也放下心来,官家又哄了她几句,这才起身出去。
与东胡开战本就在他计划之中,吞并赵国后,他原本想要修生养息两年,如今看来却也差不多,倒是东胡,十几年来,无论私底下有什么盘算及小动作,明面上至少是安分守己,官家只不过是要寻个开战的理由罢了,否则也不会任由陈谦这一年来越来越贪婪。
拿走的大魏的东西,都得十倍百倍的偿还才是。
只是这一次,他并不打算御驾亲征,虽然他骨子里仍旧流淌着好战的血液,只要一想到战争便会不由得兴奋,但这一回,他要将出征东胡的重任交付到钟肃手中。
说是信任也好,说是赌博也罢,钟家人想要在大魏立足,想要在他百年之后成为杳杳的盾牌,就必须要有军功。
在这之前,与钟家人交个底也不是不可以,他们须得提前做好准备,不堕钟氏一族的威名,如此才配做杳杳的外家。
钟肃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有再披甲上阵的一天,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他正值壮年雄心满腹时被赵帝流放,心中绝望悲愤,岂是言语能够形容?这二十年来受尽屈辱苦楚,原以为此生再无出头之日,不曾想还能得此造化!
听闻官家任命他为主将,钟肃当场跪下!
再抬头时,已是老泪纵横:“末将必不负官家重托!”
随后,官家又任命钟达与钟不破为将军,随钟肃一同出行,此番出征,仅有这三名主将,陆恺邱吉罗通等大将通通留在朝中,这一决策昭告天下后,朝中百官皆惊!
这钟家究竟是何来历?!
知情人是极少数,不得官家允许,他们也不敢胡说,齐朗亦身在其中,他这次也随大军出征,虽然家中父母极力阻止,生怕他死在战场上,可齐朗还是想要去拼一拼,面对哭着阻拦他的妻子温若瑾,他也神情平静写下了和离书:“我若不回,你大可拿着和离书,分走一半财产家去。”
温若瑾嘶吼道:“我在你心中便如此不堪?夫妻数载,你为何心中就是不肯有我?温离慢早已做了皇后,她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你这片痴心又有何意义?!”
她自双目失明后一直安分,齐朗险些忘了从前她也这般跋扈任性,不将他人意愿放在眼中,只顾自己快活,哪里管旁人心中想法?
“你我当初成亲,并非你情我愿,是我懦弱无能,不敢违抗父母之命,说来也是我的过错。”齐朗神情冷淡,“且我与皇后娘娘并无瓜葛,这样的话,还请你不要再提,以免落入有心人之耳,为家中招来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