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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直在长安城躲藏了两日,很快就被逼迫地躲不下去了,外地的户籍,又说不清来历,没有人敢收容她,没钱,路上倒是有钱,但是她不敢去捡,上一个在她眼底去捡钱的人,已经被组团的流民打得头破血流了,只有一个阿婆给她一碗面吃。
长安城酉时落锁,到寅时开城门,宵禁期间,禁止行人在坊间行走,禁止车马通行,金吾卫不停地来回巡逻,探查,她躲到偏僻的巷子里,躲到桥下,很快就有陌生男人尾随而至,她只好拼命往外奔逃,被金吾卫追上,欲执了她去监牢,却被宫里出行的禁卫军拦下,他们核对她的年龄、样貌、户籍,与金吾卫说:“这是外来逃户,依照大唐诏令,女子年满十五未嫁,需要缴纳两倍于已婚女子的捐税,只要她补齐捐税,就可以依照个人意愿在此处落户或者接受政府安排,将其遣送原籍。”
自徐挺获罪之后,她的户籍就被打入奴籍,他们一定是将她错认成其他人,徐直将错就错,她交不起捐税,本来逃户交不起捐税一样要坐牢或者为奴为婢,但是大唐不久前刚刚颁布新的“逃人法”,鼓励交满赋税的逃人就地着籍,交不满赋税的逃人则依便宜遣送至附近地广人稀的地方开荒着籍,于是她阴差阳错被遣出了长安城。
长安城门在她身后关上,徐直回头看了一眼长安,押送的士兵催促他们上路,一切都像回到了原点,鲜明的不一样是,曾经身上衣衫褴褛的白衣变成了如今李泽赐予她的在逃跑之路上跌地破破烂烂的锦衣华服。
他们要被送到山南东道商州地界,一路上有官员说商州如何如何好,那里的粮仓有多少大米,那里的女人如何美丽,那里的土地有多适宜耕种,教谕他们要在那里耕织筑屋,繁衍后嗣。大部分人还挺高兴的,觉得自己钻了朝廷政策的空子,徐直也挺高兴的,她熟识大唐地理志,心里盘算的是如何从商州北过华阴向北逃跑,此时未遭叛军蹂躏的南方地区的大部分百姓都还不知道北方战况如何,他们只能从北方逃过来的流民口中听取只言片语,流民们在官员的压迫之下,也只能三缄其口,说得模棱两可,兵临城下这件事,更是没人知道,没人敢说,没人相信。
但是很快她就高兴不起来了。首先是一路上山林密布没饭吃,官员和士兵送出一程就兀自离开不再管他们了,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人们吃草根、树皮,逮来的兔子、仓鼠,蛇,看见死人也过去吃两口。本来她应该见怪不怪,毕竟她又不是没吃过,现在她看到这些就是恶心地吃不下去,幸好商州不算远,她想撑过去也许到了那里就好了。
徐直躲避人群,倚靠在树下,尽量不惹人注目。此时正好度过一处村庄,有人兴起不轨的心思,强硬绑了几个女人要卖给当地的地主。
徐直吓得心肺俱裂,决意跟他们分开,摸进附近的山林里,初春的山林如僵死的鸟,带着令人作呕的诡谲寒意,她忽然想到也许自己根本不用非得绕到商州,她可以从蓝田,过新丰,绕到三原,这几个地方都比较富庶,住着很多富人,附近治安比较有保障,倘若运气好,也会遇到一些人施舍给她点食物。一想到这些她就有了力气,她现在满心满眼又只有徐回了,徐回在马邑生死未卜,想起这点难免又令她忧心。
她希望徐回能醒过来,也在找她的路上,倘若他们还能再相遇,就一起隐居山林,躲开这恶心的世道,倘若徐回死了,她一定会一死了之,她笃定天底下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徐回,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值得她活下去。
一旦下了必死的决心,路也走快了许多。
她从山林里跑出来,跨过小溪,走到一条土路上,擦着灌木丛往北走,四周难得一片寂静,远处升起袅袅炊烟,山上有个小木屋,砍柴的樵夫正背着锄头往回走,一轮红日挂在树尖,天边晕染的云像碎了的蛋黄,徐直没有去看,她只注意脚下的路,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行至天光乍暗,云移日尽,她感到头晕眼花,发冷想吐,看见路边有一座四角亭,就走过去坐到里面稍作休息,她许久没睡觉,躺在靠椅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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