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暗室困兽 (第2/2页)
袁祥峰在这狭小逼仄的空间里来回踱步,他身形本是高大健壮的,往昔昂首挺胸时也曾有过意气风发的模样,可如今逃亡的重压却生生将他的脊梁弯折,佝偻着背,仿若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满脸胡茬肆意疯长,像是杂乱无章的荒草,透着疏于打理的落魄;深陷的眼窝中,一双眼睛布满血丝,那血丝如蛛网般纵横交错,眼眸里涌动的尽是惶恐与不安。
他仿若一只受惊的野兽,每一步都透着神经质的慌乱,木地板被踏得嘎吱作响。窗外城市的喧嚣时不时灌进来,而那警笛声,哪怕只是稍一呼啸,划破嘈杂的一瞬,都似一道凌厉的电流直击他的心脏。袁祥峰瞬间僵住,双脚像是被钉在地上,浑身肌肉紧绷,冷汗不受控制地从额头、脊背簌簌冒出,须臾间便浸湿了衣衫,后背一片冰凉。
逃亡的日子里,每一秒于他而言都是油煎火烤般的煎熬。他不敢拉开窗帘大大方方地透气,不敢打开电视听听外界的声响,甚至连睡一个囫囵觉都是奢望。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他便从噩梦中惊起,瞪大布满红血丝的双眼,警惕地环顾四周。逃犯的身份宛如沉重无比的枷锁,冰冷、坚硬,紧紧锁住他生活的所有可能,切断他走向未来的每一条通路,将他困在这不见天日的黑暗角落。
往昔那些寻常日子里触手可及的快乐,与朋友相聚的畅快、街头漫步的悠闲,如今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幻梦。在这暗无天日之时,仅存的温暖,便是苏瑶。想起她,袁祥峰混沌的眼眸里才会泛起一丝微光,干裂的唇角不自觉牵动,脑海里浮现出她温柔的笑靥、轻声的安慰。苏瑶像是绝境里透进来的一束光,驱散些许他心头的阴霾,让他在这惶惶不可终日的逃亡路上,不至于彻底被绝望吞噬。
门外楼道里传来邻居走动的声响,袁祥峰迅速噤声,屏住呼吸贴墙而立,眼神中再次被恐惧填满,静等那声音远去,才缓缓瘫坐在床边,双手抱头,埋进臂弯,身子止不住地微微颤抖,满心满眼都是对未知命运的恐惧和对苏瑶的深深依赖。此刻的他,只能在黑暗里煎熬等待,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苏瑶身上,期盼她能带来转机,引领自己走出这噩梦般的泥沼。
苏瑶下班归来,拖着如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缓缓推开门。刹那间,屋里那股沉闷、压抑的气息如汹涌潮水般扑面而来,裹挟着腐朽与绝望的味道。空气仿若凝滞了,昏暗的光线里,尘埃肆意飞舞,更衬出房间死寂般的安静。她轻皱眉头,强忍着不适,抬手将包挂在门后的挂钩上,随后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丝笑意,轻声唤道:“祥峰,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袁祥峰像是被触发了某种应激开关,原本瘫坐在床边、仿若木雕泥塑般的身子猛地弹起,几步就跨到苏瑶面前。他高大的身形此刻微微颤抖,双手急切又用力地握住苏瑶的肩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像是要把她当作救命稻草般牢牢抓紧。他眼眶泛红,里头血丝密布,声音颤抖得厉害,几近哽咽:“瑶瑶,咱回家吧,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天天做梦都想着带我爸妈看看你,让他们知道我身边有个多好的姑娘。”说着,他的目光不自觉飘向窗外,神色瞬间黯淡,声音也低落下去,“可这……眼下这处境,哪都不敢去啊。火车站全是警察,我只要一靠近,怕是立马就被抓了。”
逃亡的这些日子,袁祥峰过得人不人鬼不鬼。夜里,稍有动静他便惊出一身冷汗,瞪着双眼直到天亮;白日里,缩在这狭小昏暗的屋子,精神高度紧绷,时刻提防着门外的动静。他没法洗澡、刮胡子,身上邋遢不堪,身心俱疲到了极点。曾经触手可及的家人怀抱、安稳生活,如今都成了镜花水月般的奢望。回不去的故乡,见不到的至亲,那些熟悉的街巷、温暖的家常饭菜,只能在梦里相见,每次醒来,满心都是失落与惆怅。
此时,苏瑶就是他深陷泥沼中唯一的救命稻草、唯一支柱。他望着苏瑶,眼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有惶恐、无助,更多的是依赖。苏瑶心疼地抬手,用指腹轻轻拭去他眼角沁出的泪花,柔声道:“别怕,祥峰,有我在呢。咱们肯定能想到办法的,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袁祥峰闻言,一把将苏瑶紧紧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像个受伤的孩子般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苏瑶轻拍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沉稳又安抚人心。她心里清楚,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但为了眼前这个男人,她决心豁出去,哪怕前方荆棘满途,也要为他寻出一条归家之路。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屋内的沉闷似被这份温情稍稍冲淡,可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未知的艰难险阻依旧如乌云般沉甸甸地压在头顶,考验着这份生死相依的爱情。
苏瑶目光温柔,抬手抚平他眉间褶皱,轻声说:“别慌,急也没用。越是这时候越得稳住,我既然决定跟你,就不会让你贸然涉险。火车不行,咱还有别的招。”她拉着袁祥峰坐下,递给他一杯水,水的温热顺着掌心渗进心底,稍稍安抚他慌乱的心。
苏瑶虽是普通文员,心思却细腻聪慧。她盘算起各路交通方式,长途大巴检查相对松懈,但路线固定、停靠站点多,风险依旧不小;自驾得有车,眼下两人没这条件;租车?身份登记就是道跨不过的坎。正思量间,目光扫到桌上旅行社广告单,眼睛一亮:“祥峰,咱报旅行团。”袁祥峰皱眉:“旅行团?不也得登记?”苏瑶耐心解释:“正规团是要,但有些小众户外探险团,组织松散,多是私人牵头,为揽客手续没那么严,混在一群驴友里,不易引人注意。”
袁祥峰眼里闪过一丝希望,又黯淡下去:“可咱没钱,这种团收费不低吧。”苏瑶早有盘算,打开手机翻出存款页面:“我这些年攒了些,够路费。往后日子还长,先平安到家再说。”袁祥峰眼眶一热,把苏瑶紧紧搂进怀里,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化作一句哽咽“谢谢你”。
陆熙到家时,悦悦欢呼着扑进怀里,小手去抢蛋糕盒。林浅解下围裙,笑着迎上来,一家人围坐餐桌,暖黄灯光洒下,笑声、交谈声此起彼伏。悦悦奶声奶气讲幼儿园趣事,陆熙分享公司里无伤大雅的小八卦,林浅偶尔插几句打趣,这餐饭吃得满是幸福味道。
夜里,陆熙帮林浅清洗画笔,水流声哗哗,他说:“浅,你画展准备得咋样?我瞅那画,意境绝了,肯定能出彩。”林浅嘴角含笑:“还差些打磨,但愿评委喜欢。你工作别太累,悦悦说下周亲子运动会要你陪。”两人轻声细语规划生活琐碎,平凡日子因这些小期待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