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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车轮上的十二小时 (第2/2页)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显然也被这一状况吓了一跳,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紧接着,他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胃里的翻江倒海一般,迅速将半个身子探出车门,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

那呕吐物如瀑布一般倾泻而出,溅落在车轮的轮毂上,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噼里啪啦”的声响。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难闻的味道。

小黄见状,连忙从驾驶座上下来,打开后备箱,摸出一个备用的塑料袋,然后快步走到男人身旁。他蹲下身子,将塑料袋递到男人面前,同时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男人的后背,希望能让他感觉稍微舒服一些。

在拍打的过程中,小黄的指腹无意间触碰到了男人肩胛骨处突兀的棱角,那感觉就像是摸到了自己当年在工地扛钢筋时,因长期负重而被磨出的骨节一样。

午夜十一点,最后一单的终点在城中村深处。醉酒的老人抓着他的手腕反复念叨:“我儿子在国外,过年都没回来...”楼道里的声控灯坏掉三盏,小黄背着老人爬三楼时,听见对方在耳边哼着走调的童谣,是他小时候母亲哄他睡觉的调子。老人口袋里掉出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男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站在老槐树下,阳光穿过树叶在孩子脸上织出光斑。““您儿子小时候真可爱啊。”他嘴角含笑,轻声说道。在离开房间之前,他留意到老人床头的保温杯,便小心翼翼地将其移到一个更方便老人拿取的位置。

月光如水,透过那扇破了角的窗帘,如轻纱般洒在房间里。那银色的光芒仿佛给老人银白的鬓角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霜,使得老人看起来更加苍老和憔悴。

凌晨十二点十七分,小黄把车停在小区门口的梧桐树下。春夜的风卷着细碎的花瓣钻进车窗,他揉了揉发酸的后颈,手机屏幕上显示今日流水三百八十二块,扣除平台抽成和油费,刚好够付下个月的房租。后视镜里映出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像被夜色洇开的墨痕。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三天,他熟稔地摸着墙往上走,钥匙在锁孔里转动时,隔壁传来婴儿的啼哭。门一推开,暖黄的小夜灯还亮着——出门时总忘记关,就这么让它昼夜不分地照着 rented 的小屋。二十平米的空间被分割成卧室和迷你厨房,床尾堆着三箱没拆的矿泉水,墙角的绿萝蔫蔫地垂着叶子,还是去年冬天在加油站便利店买的。

电饭煲里还有昨天剩的白米饭,他打了个鸡蛋进去,想着煎个蛋配泡面也算荤素搭配。燃气灶“咔嗒”一声窜起蓝焰,锅里的油滋啦作响时,他忽然想起五年前刚到这座城市,在城中村租的阁楼里,妈妈教他煮鸡蛋面的情景。“水开了要先放盐,面条才不会粘成一团。”那时他蹲在灶台前数着冒泡的水纹,妈妈的围裙上有永远洗不掉的酱油渍。后来妈妈走了,那间阁楼也在城市改造中被夷为平地,只有这个煮面的习惯留了下来。

面煮好时,挂钟的指针指向十二点半。瓷碗边缘裂了道缝,是上个月收车时不小心摔的,他用胶带缠了两圈继续用。升腾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牛肉味的香气在狭小的空间里游荡,这是一天中唯一能让他觉得“活着”的时刻。手机突然震动,是高中同学群在聊清明扫墓的事,他盯着屏幕上闪烁的头像,终究没点进去。父亲的坟在老家的山上,去年清明他跑车接单,今年...大概还是只能在心里说声对不起。

吃完面,他把碗泡在水槽里,反正明天早上还要用。电脑机箱在墙角发出轻微的嗡鸣,登录游戏时,公会里的“老K”发来消息:“今晚副本缺奶,来不来?”他熟练地切换成治疗职业,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游戏里的世界永远热闹,副本boSS倒下时,队友们刷着“666”,他盯着角色头顶的“治愈系暖男”称号,忽然觉得有点讽刺——现实中连句像样的“晚安”都没人说,却在虚拟世界里扮演着治愈者。

凌晨两点,他关掉电脑,卫生间的镜子上还凝着洗澡时的水汽。刷牙时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三十岁的年纪,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发梢还沾着白天接乘客时蹭到的香水味。抽屉里的降压药快吃完了,上次体检医生说他血压偏高,要注意休息。可休息意味着没有流水,房租、车贷、保险,哪一项都等着用钱。他想起今天载的一个乘客,醉醺醺地说“男人到了三十岁,连崩溃都要挑时间”,当时他在后视镜里笑了笑,没说话。

钻进冰凉的被窝时,窗外传来第一声清脆的鸟啼。手机调成震动放在枕边,怕错过凌晨的预约单。意识渐渐模糊时,他又梦见了那间城中村的阁楼,妈妈正在灶台前下面条,阳光从木窗格子里漏进来,在她发间镀上金边。他想喊一声“妈”,却发现喉咙里堵着团棉花,只能眼睁睁看着妈妈的身影越来越淡,直到被汽车鸣笛的声音惊醒。

床头的电子钟显示五点十七分,预约单的提示音还没响。他摸黑打开手机,相册里存着 last year 在海边拍的照片:退潮的沙滩上,他赤着脚踩在湿沙上,背后是灰蒙蒙的天空。那天本来想休假,结果临时接了单,到海边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照片里的自己笑得很牵强,像被海风扯出的弧度。

六点整,闹钟准时响起。他掀开被子,脚踩在地板上时,触到昨夜掉落的游戏手柄。厨房传来轻微的“啪嗒”声,是绿萝的一片枯叶掉在了地上。他揉了揉太阳穴,开始准备新一天的“战斗”:煮一碗加蛋的泡面,灌上满满一瓶温水,把手机支架固定在挡风玻璃前,然后迎着渐亮的天色出门。

小区门口的早餐摊已经支起,老板娘熟稔地问:“还是茶叶蛋配豆浆?”他点头付钱时,晨光正好爬上摊位的遮阳棚。远处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像无数个昨天的重复,却又带着某种微妙的期待——或许今天能接到长途单,或许晚上能早点回家,或许那盆绿萝,在他忘记浇水的日子里,还能再长出一片新叶。

车载广播里响起清晨的新闻,说今日气温回升,适宜出行。他转动钥匙,仪表盘的灯光亮起,照亮方向盘上那道浅浅的划痕——是去年冬天为了避让突然横穿马路的老人,急刹车时手腕撞上去留下的。伤口早就愈合了,却在方向盘上留下永远的印记。就像这座城市里无数个像他这样的人,用日复一日的奔波,在生活的齿轮上刻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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