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心思幽意诉情衷焚心以火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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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夫人笔直地站在华瑶面前：“且请息怒, 等问个明白，您要杀要剐，小人绝无怨言。”

华瑶听她说得这般镇定, 也发一语, 静候下文。

赖夫人取下腰侧银环大刀, 看向众人：“赖某在商言商, 认亲，只认理, 做了二十余年生意，敢说一句, 顶天立地。未贪过一分货，昧过一文钱。”

她绕着众人, 转了一圈：“田发绿芽, 只有顶芽和叶片，没有根, 没有茎，想来是哪位友人，以为人知鬼觉，移栽了一批作物。这位友人愿去认罪，尚有颜面。否则……”

她话音未落, 忽有一名彬彬儒雅男子下跪认错。

那名男子是别人，正是赖夫人亲生儿子。

赖夫人对她儿子也无宽宥。她厉声斥问, 终于把这一桩事始末弄了个清楚。

原来, 一个月前，农庄土芋种子刚发了芽，在一场突其来大雪冻死了。这片农庄人乃是赖夫人儿子，但他敢对母亲说出实情。土芋种子极其珍贵, 他唯恐母亲责怪己，总以“土芋长势良好”来搪塞，只想敷衍过去，惹怒母亲就作罢了。谁知华瑶给凉州商帮写了信，信表明她要了解凉州土产货物，尤其是农产。

赖夫人想将土芋献给华瑶，她儿子走投无路，就从暖室拔了几十棵花苗，移栽进了农田，铺上一层稻草稍作遮挡，以求蒙混过关。

华瑶捡起一枝翠绿花叶：“这是是牡丹花苗？”

赖夫人儿子连连称是。

华瑶说：“你拿牡丹来骗我，简直是下下策。我在宫见惯了形形『色』『色』牡丹花。”

赖夫人躬身行礼，道：“小人生了这般逆子，胆大妄为地瞒了殿下，万死也难辞其咎，惟求殿下速赐正罪。但则殿下既来辛苦一趟，小人斗胆，请您移驾农舍，舍内预备了今秋收成几袋土芋。幼苗是假，土芋是真，若非入冬这场大雪，田地芋苗下月就能开花结果。”

华瑶未做答复。

赖夫人脊背弯得更低：“非是小人贪爱名利，只因小人世世代代在凉州商，眼见羯人羌人接连起兵，凉州、沧州由盛转衰。料得他羯兵来伐，满城浴血，国将国，何以为？”

另一名绅商忙道：“大胆，你怎敢……”

华瑶抬起左手，止住了绅商话，只对赖夫人道：“从京城到凉州这一路上，敢对我讲实话、讲真话人，寥寥无几。我恕你无罪，你但说无妨。”

赖夫人听闻此言，心有触，愈发恭敬道：“土芋种子是小人重金求购得来。小人一介微贱商户，买卖所得田产有限，种出足量土芋，迄今未能在凉州发卖种子。”

随行侍女为华瑶递上锦帕。华瑶用那块帕子擦了擦手，紧慢地应道：“你盼着我能多买几块田，多种些土芋，收纳凉州流民杂户，是这个意思吗？难怪你刚收到我信，就立即身前往将军府。原是因为你身为商户，敢得罪凉州达官显贵，便想借由我来占田养地，储蓄种子，积攒粮食。”

赖夫人默作声，她儿子喊道：“殿下切莫误会！”

“是吗？”华瑶轻声说，“镇国将军能占田，因为他占田是军田，军田需要上报兵部和户部，所以将军占军田多了，圣意就难测了。而我初来凉州，人生地熟，做了名上凉州监军，又是高人一等皇族，你得了我口谕，以农庄买卖为业，远比你己张罗着方便。”

赖夫人儿子脸上惨白没了血『色』，绞尽脑汁地想着何辩驳华瑶，就在他百思得其解时候，他母亲突然承认道：“实殿下所言。”

赖夫人双手朝上，正要跪倒，华瑶制止道：“免了你跪礼，有话直说吧。对了，农舍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华瑶刚迈出一步，戚应律唯恐天下『乱』地开口道：“这帮商人假借牡丹幼苗欺瞒殿下，此事能否轻轻揭过？殿下追究了？”

华瑶正辞严道：“姑且记罪，以功抵罪。”

戚应律察觉华瑶其实根本没生气，颇觉兴味。他听说三公方谨高高在上，凌驾众生，对她稍有冒犯，难逃一顿惩戒。而华瑶虽然是方谨妹妹，与方谨脾『性』相差甚远。

田埂上积雪厚重，凉气森然，戚应律没有武功护身，脸颊冻得微微发红。他拉紧身上雪貂披风，往华瑶身侧挨近了些。

华瑶偏过头，看着他：“你很怕冷吗？”

戚应律面『色』更红：“我小畏寒，让您见笑了。”

华瑶打了个手势。她两位侍女即刻送来一件虎皮大袄，小心翼翼地服侍戚应律把那件大袄穿上。侍女们温柔又秀丽，戚应律笑出来。他像个傻子一样穿着厚实虎皮袄子，看他弟弟那般仙姿神貌、衣袖飘逸，他心头更是堵了一口气。

谢云潇竟然笑了一下，提醒他：“二哥，谢恩吧。”

华瑶豪爽道：“无须多礼，戚公子，这件虎皮大袄，就赏你了。和你挺配，衬得你更俊秀了，果然人靠衣装。”

谢云潇道：“我代二哥谢恩，承蒙殿下美意。”

华瑶道：“云潇必与我客气。”

赖夫人仍在前头带路，少顷，他们来到了田边一座宅。

那宅子院也开辟了一片土地，规整平齐，种着知名粮食作物。宅内住着两户农民，打扮朴素，是赖佃户。其有一位年纪尚轻农少『妇』，她与戚应律、谢云潇打了个照面，羞得粉面通红，能见客，扭身躲进屋子了。

戚应律还挺高兴：“我穿着这一身虎皮袄子，风采减。”

赖夫人清咳一声，对农户说明来意，屋内少『妇』听闻此言，拎出来整整两袋土芋。

少『妇』颦眉咬唇，频频抬手，轻掠鬓发，目光飘忽敢看向谢云潇与戚归禾，只能与赖夫人四目相对。

赖夫人道：“你们吃了几个月土芋，肠胃可有适？”

“无，”少『妇』笑道，“都好着呢。”

赖夫人了头，华瑶就说：“我也想尝尝土芋。它外形像是我吃过蓬莱贡品红苕。”

赖夫人微『露』讶异之『色』，那农户少『妇』忙说：“尊客稍等，奴这就起灶，奴相公到村口打酒……”

“有劳这位夫人，”华瑶毫客气地应下，“叨扰了，今晚可否让我们在贵宅借住一夜？”

这些农户并清楚华瑶身份，只见赖夫人对她毕恭毕敬，而她又穿着罗裙鸾带，生得绝『色』天香，举手投足间无风雅人，必是大富大贵之千金小姐，他们然敢怠慢。

午时未至，农户就忙着杀鸡宰羊。华瑶跟着那名少『妇』去了厨院。

少『妇』怀抱柴，扭扭捏捏地避入桑树树荫。她既想华瑶搭讪，又敢开口，唯恐惊扰了远道而来贵人。

华瑶没有一贵人架子，然而然地与她攀谈，没过一会儿，就把她逗得娇笑连连、前仰后合，她抬袖掩唇，欣然道：“您是大有趣之人，妙语连珠。”

华瑶道：“过是见了妙人，尽力想了些妙话。”

少『妇』颊生红霞，作出几般娇羞态：“奴没见过您这样爱哄人大小姐。”木柴沉重，她有些抱，华瑶从她怀接过木柴，颇觉轻松。

少『妇』方知她武功高强，她又说：“你谈吐也俗。”

少『妇』实说：“奴爹爹在村学堂教书。”

华瑶头：“书香门第。”接着又与少『妇』调笑几句，厨房笑声几乎没停过。

华瑶三言两语之间就从少『妇』口问到了村子境况、村官作为、以及赖夫人何对待佃户。

华瑶向来擅长探听消息。但她曾在谢云潇手栽过跟头。

两年前，谢云潇暂住京城时，华瑶每天找借口他见面，死活撬开他嘴。

今想来，他那时也才十五岁，就出落得那般冷情冷『性』。

厨房灶火越烧越盛，锅正在煮米，稻米香气四溢。谢云潇也没闲着。他取出一把匕首，准备亲宰羊。

那匕首长约七寸，刀刃是凉州精铁锻造，异常锋利，可以斩金截玉。刀身冷光『逼』人，也曾见过血，隐有腾腾杀气。

农庄人哪瞧过他这等势头，忙把一只肥羊交到他跟前。他左手托着羊头，右手瞬间拧断了羊脖，在场众人没有一个看清他何时出手，待到他们回神时，那只肥羊已毫无痛苦地断气了，连一声咩咩都没来得及发出。

戚应律有感而发：“贤弟，你若做了屠夫，牛马猪羊死在你手，应当是一件幸事。”

谢云潇并未理睬二哥。他右手转匕首把柄，剔『毛』、切皮、去骨、分肉都做得游刃有余。

这座宅子大半人都赶来院看他杀羊，华瑶也坐到他附近，专心致志地观望他精湛刀法。他果然是武学奇才，刀剑造诣堪称化境，寻常武夫哪怕苦练几十年，恐怕也追上他境界。

谢云潇把切好羊肉放入干净陶盆，打来一盆清澈井水冲洗。

他衣袖未曾沾染一滴污血，从头到脚整洁出尘，又因他低着头干活，显得很有贤良德行。况且他本有一副食人间烟火神仙般俊美相貌，兼之此出『色』能干，华瑶一时都看呆了。

华瑶拖着板凳，坐得离谢云潇更近。

谢云潇架起一堆木柴，在一块石地上烤羊。他才烤了一刻钟，华瑶闻到香味，就忍住问：“能吃了吗？”

“等等。”谢云潇道。

借着宽大衣袖掩护，华瑶偷偷扯住他衣带：“我已等了很久了。”

谢云潇把他衣带拽了回去：“请您耐心些。”

他越是让她碰，她就越想碰。本以为上次亲过了就完了，没想到她又来劲了。

她看着谢云潇，问他：“羊腿能给我吗？”

“然，”他答道，“凡是您想要，没有得到。”

华瑶极轻地问：“也包括你吗？”

谢云潇时时地往火堆添柴，恰到好处地掌控火候，料理那只烤羊。他目斜视，只说：“殿下是凉州监军，我听候您军务差遣。”

华瑶没心没肺地调侃道：“是吗？”

她做了个手势，命令众人渐渐散去，院子只剩他们二人。

直到这时，她才小声道：“你上次在床上可是这么说，你喊我卿卿，喊了两声，还亲了我耳朵，我也亲了你脸。我和你算是两情相悦吧。”

谢云潇终于侧过脸来看着她：“殿下入住将军府十天，我写给你私信，无人接收。公信还得交给齐风燕雨。我上门拜访，你推脱见。由此思之，殿下与我过泛泛之交，莫说有情，相悦也谈上。”

华瑶存心诱哄他，随口『乱』扯道：“抱歉，我太忙了。我与你一见，隔三秋。十见，我独过了十年。”

谢云潇轻重地笑了一声：“下雪那，你是一个人出门赏景了么？”